“你们知道榜眼是谁吗，是秦明！”

孟拂颜正在沉吟，听到此话抬起头：“秦明？”

“对啊宁兄！”

她话音刚落立马有人答话：“听说他春闱前一天刚娶了一门新夫人，据说是兵部尚书的宝贝闺女。”

“兵部尚书？”有人接道：“他家闺女不是都三十五了吗，连克两名夫君，整个长安无人敢娶的煞星？”

“就是她，这个秦明还真是有本事。休了兵部侍郎的闺女，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也是位奇才。”

众人说着又都哈哈大笑起来，不管有没有上榜心情都一下愉悦起来。

孟拂颜心下长叹一声，果然裙带关系从古至今啊。

邱梦泽无端想到什么，脸色奇差无比。

当年，那个人就是这样抛弃他们母子的。

众人注意他的表情，只当是他心下愤懑不公，纷纷安慰道：“邱兄莫恼，他中了榜眼又怎样，还有殿试呢。陛下面前，我看他要怎样维护榜眼的名头。”

孟拂颜对此则表示不赞成，秦明人品虽不好，榜眼的实力大约还是有的。

“而且我听说啊，此次琼林宴还有漠北王庭的人在席。漠北王庭一直致力于讨教东陵文人，到时陛下必定让前三甲出战。若是表现的好，说不定这榜眼花落谁家呢。”

孟拂颜认出说话者是上次欺辱秦明中的一人，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邱梦泽脸色沉思。

大哥必定是对状元有什么执念，不然如何脸色失控阴沉至此。

还有这个苏澈…

莫非是那个土匪头？还是重名？

若真是他，那可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五月初一，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所有新科进士着新衣理发带，神色庄重，齐齐站在清和殿前。

清和殿内龙椅高列，富丽堂皇，奢华尊贵之气扑面而来。

十八根龙柱分列两侧成对称之势，上盘金龙踏祥瑞，金黄地面显皇威。

正中间分列三十张桌子，一排三张，共十列。

四十八名太监站立在金殿两边，手抱托盘，低眉敛目等待命令。

龙椅上端坐一人，戴冕旒，着龙袍。大约四十五岁，保养得当的俊脸堪比三十五六岁。若不是眼角的细纹和略白的鬓角，谁也不能知道他已近半百。

龙案上卷轴陈列，臣服在他手边。

一双龙目凌厉内韧，薄唇禁闭，威压扑面而来。

东陵掌权者，乾元帝华鸿。

他手指一翻，长门令立马会意高喝：“宣新科进士觐见。”

命令一道道传出去，高昂的传令声仿佛东方刚升旭日，开始这一群清和殿外等待者新一段的命运。

所有人按照名次排好，只有第一排第一名缺席。

新科进士一共三十人，一排三人，共十排。

耳听着命令已到耳侧，可那位状元郎依然不见踪迹。

这位榜首究竟是何来历，殿试这么重要的场合也敢缺席。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时，一道湛蓝身影映入眼帘。

来者身高约有180，宽肩窄背，发丝飘逸，身形潇洒。

孟拂颜一见他身形心下立马有了定论，搞不好真是熟人。

来人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将近百米的距离立马缩短，露出这位神秘榜首的真容。

苏澈眼角含笑，满面春风，来到众人跟前一拱手见礼：“诸位同年，有幸有幸！”

众人一见急忙还礼，本以为名列第一的会是个满腹文章的老学究。谁曾想，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他第一眼看到第一排的邱梦泽，他笑吟吟去拍邱梦泽打哈哈：“邱兄，那日一别，好久不见啊。”

后者只是微微诧异，而后含笑客套：“的确是好久不见，苏兄别来无恙。”

“好说。”

他点头答应，第二眼看见第六排的孟拂颜，立马招呼着朝她挥手：“宁兄，别来无恙啊！”

孟拂颜微微含笑，双手放在身体一前一后，略弯腰：“别来无恙。”

初见时她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马尾本就酷似男子发髻，他认不出自己性别也是情理之中。

他认出又怎样，今日他不点破，就是自己人。

苏澈朝她眨眨眼，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位置与公公搭话。

传令官一见他不再多话立马点头哈腰跑上前，谄媚道：“苏状元，咱们就进去吧，陛下该等急了。”

“公公此言差矣，状元我可不敢当。”

苏澈急忙摆手，“殿试结果不出来，一切都是未知，公公慎言。”

传令官自然点头称是，依然点头哈腰谄媚着引他朝里走。

春闱的名次其实并不是最终的名次，只是选出进士三十人。然后在这三十人中殿试点出状元、探花、榜眼。

虽说不是最终名次，但能名列第一，不是状元也是探花，总归是出不了前三甲，客气点总是好的。

苏澈见状也不再争论，伸手招呼后面人，抬腿跟着传令官朝前走，姿态随意，丝毫没有初次进宫见驾的紧张。

说是跟着传令官，其实走的随意，一看就是对宫中路途十分熟悉。

邱梦泽转头看他一眼，后者立马转过头：“我听说第二名姓邱时便立马反应过来是你，果不其然。还有宁彦小兄弟，看着不起眼，也是第十七。”

“比不得苏兄。”

邱梦泽笑着作答，“不知榜首对此次春闱怎么看。”

“怎么看？”

榜首笑的开怀：“邱兄把我坑进海草坑时可没问我怎么看，邱兄心里有数，何必问我呢。皇家之事，配合着当不知道就好了。”

“至于状元吗”，他看向邱梦泽：“邱兄想要，自然是你囊中之物。”

他说着一晃脑袋，脚一跨进了大殿。

邱梦泽在他身侧略一沉眸，紧跟着进殿跪下山呼。

乾元帝正摆弄着转轴，也就是这些进士的试题。他听的下方山呼之声也不抬头，张口问道：“第三名秦明是哪位”？

本就心虚的秦明一听自己被点名更加紧张，他自负才华不假，可是这皇上的气势太凌厉，压的他只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他这第三名，本就掺了假。

他擦擦额角，掀袍跪地俯首：“正是小人。”

乾元帝听声抬头看他，见到他衣服胆颤模样瞬间皱了眉。乾元帝也不多说，直接抽出排列第三的卷轴，只留给他一个余光，问道：“你说贪官根源在于治，要派钦差定期巡查。贪官之所以难治，就是因为腐化性太强，你对此可有什么良策。”

“小人……小人……”

他紧张的满头大汗，不是说殿试只考策论，交卷就行吗，怎么还有提问这一茬。

他暗自壮胆，抬头直视皇帝答：“贪官…贪官之所以贪，不过是…是因为给的钱财与权势不够，只要许给他足够好处，不怕他不为朝廷卖命”。

他一开始紧张到结巴，后面越说越顺，信心也就爆棚。虽然他没料到有提问，但这个问题他写文章时候就想过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这个答案绝对没问题。

他越想越得意，几乎可以想见跨马游街的场景。以至于上首乾元帝变了眼神他也没注意到。

乾元帝垂眸扫了一遍卷轴，上面笔走龙蛇写满了抱负，出处竟是个毫无品德的痴汉。

以钱财权势诱之，贪官怕是会淹没了整个东陵！

他挥手名秦明退下，后者一脸不解，这时候不应该有嘉奖吗。

乾元帝身旁的大太监一看就知此人是个愣头，不是榆木疙瘩就是取巧之辈。

当下也不多话，清清嗓子喊道：“所有士子入座，自行发挥，一炷香内，诗词歌赋不限，计时开始”。

他说着拂尘一摆，早早候在两边的宫女太监立马捧着笔墨纸砚放于案几上，然后香炉一点，退回原位。

众人落座提笔沉思，秦明终于反应过来状况，当下对着上首三叩首。提着衣袍落座，提笔沉思。

乾元帝对大太监耳语一番，大太监躬身答是悄悄退下。孟拂颜凤眸一眯，不知又有什么好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