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一 头 扎 进 公 元 前

秋日的早晨，天高云淡，太阳还在那东山底里挣扎着往上爬，朝阳染红了天际，美丽的霞光温柔地依偎在天边那朵淡淡的白云怀里，白云羞得满脸通红。大地保持着从未有的安宁与寂静，担心它的一声喧哗会惊飞天边的那对“小情侣”。

少年来到河边往草地上一躺，早上难得的习习凉风吹了过来，舒服极了！他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白天的到来驱散了黑夜的恐惧和害怕。他似乎也想通了点，碰见鬼这条不成立，删除；自己光荣牺牲了这条也不成立，删除；可自己现处的年代根本就不是九零年代，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穿越了！如果自己真正是穿越了，那自己身体发生变化的现象就有可能发生，还算合理。但自己究竟怎么就穿越了呢？他得好好捋捋，得静下心来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九零年九月的最后几天，家住湖南乡下的刘迪舟没有等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他高考落榜了。高考落榜出乎他的意料，他学习很刻苦，成绩又好，偏偏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考场走麦城名落孙山。不过落榜也好，家里实在太穷，不一定有钱供他上大学。看到年迈的父母在田间辛勤劳作，微薄的收入仅供一家人生活，家里还有一堆的弟弟妹妹要上学要生活。如果自己这个家中长子还继续伸手向家里要钱，那自己也太不是东西了。再也不能让父母受苦了！思前想后，他决定瞒着家人悄悄南下打工，赚钱养家培养弟弟妹妹。

就这样兜里揣着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十几元钱，在一个没人注意的下午他向南出发了。想到钱他习惯性摸了摸兜，才发现穿的不是原来的衣服，那好不容易积攒了几年才攒下来的十几块钱跟着他的T恤和短裤被那鞭子抽得灰飞烟灭了，那是准备到了广州救急用的。“等我找到那抽我的人我一定要他好看！”他狠狠地想道。

刘迪舟继续回忆要找出问题出现的关键，那天他好不容易从乡下偷乘便车来到县城，又好不容易偷偷爬上一辆南下的运煤火车往南而去-------。记得那个将他从煤灰堆里揪出来的铁路工人并没有将他交给领导处罚他，而是将他送出铁路运输大门给了他一个大馒头说：“这里是韶关，过了韶关就是广州了，你搭个便车去广州吧！”。那个黑夜陌生的街道，刘迪舟凭着那一个馒头带来的温暖找遍了那个小城没找着便车。吃完手中的馒头，他做了一个决定，“老子就是走也要走到广州去！”于是他就顺着马路一路向南，像个叫花子（本也就成了叫花子）一边讨点吃的一边赶路。

“肯定是那群恶狗的原因。”刘迪舟翻了翻身想道。记得有天傍晚他路过一个村庄，刚进村庄就碰到一群恶犬，恶犬向他扑来，他手无寸铁，只能落荒而逃。跑离大路，跑上一条小道。他沿着小道没命狂奔，迎面一片浓雾，当时只感觉心头一紧，后有恶犬紧追容不得他细想，他一头扎进浓雾，冲了进去-------“浓雾！”对，就是那浓雾的原因。想到这，他心又一紧猛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着远处那似曾相识的断壁残垣，心里做了个决定，“对！今晚一定去探个究竟。”

刘迪舟又仰身躺了下去，继续回忆发生的事。他冲过浓雾后跑了小半里路没听见后面狗吠声，估计狗没有追上来，他慢慢向前又走了里许的路程，发现前面有一处断壁残垣的村庄。他太累了，跑了过去找了一处断墙角落坐下，顺便拿了几块石头放在旁边以防恶犬，然后就沉沉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他被震天动地的喊叫声、刀枪相撞的声音吵醒，他从断墙下探出头看去------“什么情况？”不远处，两队不计其数穿着古代衣服的士兵举刀厮杀着。“拍戏？”他的第一想法刚产生，紧接着耳边有人喊道：“不准动！”一把钢刀架到脖子上，凉凉的！想法没了，那刀是真的，随时可要了他的小命，他当了俘虏。战争结束，刘迪舟被那小兵带到军营，由于他的穿着虽然奇特但没穿军服不像军人，估计小兵也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将他带到伙房吃饭。他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毫不客气地猛吃，根本没去想那粗粮饼好吃不好吃，牛骨头汤好喝不好喝。待得喝完那碗牛骨头汤，趁人不注意他溜出营房，正要撒腿狂奔，迎面碰上巡逻兵将他拿住，这倒霉催的！那些巡逻兵立功心切，将他提溜到中军帐外，他成了逃兵，被人绑在旗杆上打了个半死。

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那坨浓雾是问题的关键，难不成那浓雾是时光门？自己一不小心跑了进去，穿过时光门，一头扎到了公元前？听那老头讲项梁将军，应该是楚军起义没多久。刘迪舟的历史知识只能记个大事件发生的时间，比如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秦自封始皇，公元前202年汉高祖建立西汉政权，其他的时间与具体细节就不太清楚了。这项梁起兵是什么时候，刘迪舟不清楚，他只知道西楚霸王项羽，那可是个战神级别的盖世英雄！想到这，他又感觉好像穿越不是什么大事，他想既然来到这，项羽是一定要去见见的！

太阳一蹦跶出来，凉风就变得势利了，使着劲将大地吹热。过不了多久，空气就变成热浪，一浪接着一浪涌了过来。刘迪舟躺不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草地上躺了多久。他爬了起来四周看了看，这是个依水而建的小村庄群落，小河两边都建有村庄。村庄四周的水田无人耕种都已经长满了草，村前村后的树林也变成了黑黑的树墩，应该是树林被大火烧了之后再被砍了的缘故。村庄也被烧了，很久没人居住也已经被大自然变成了废庄，成了野草的家园。刘迪舟抬头用手撑了个蓬看看天，烈烈的太阳快到头顶了。半晌午了要吃饭了，想到这，他转身回到破屋。

屋子里，老王头在床上半躺着闭着眼睛正休息。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眼睛睁开看着他，咳嗽了两声。这个少年的身份他始终有点摸不透，所以没多说话。刘迪舟进来看那灶台的火早灭了，他用手试了试镬的温度不冷不热估计汤温正好。他拿碗盛了碗汤，拿了个饼递给老王头，自己也盛了碗汤拿了个饼吃了起来。喝了两口汤，刘迪舟抬头问道：“您老贵姓？”老王头正喝着汤，听他这一说话，没听懂。“啊？”他抬头看着刘迪舟。“您姓甚名谁？”刘迪舟模仿老头的话问道。“哦！”老王头听懂了，“我姓王，乡下人没名字，你唤我老王头吧！”“老王头！”猛一喊这名字，刘迪舟还有点不太适应，“我叫您叔吧？”老王头看看他，心想这少年的年纪喊自己叔也过得去，于是点点头，算是认可。“叔！有盐吗？”刘迪舟对老王头摇了摇手中的土窑碗。“盐？”老王头开始没听太懂，看着刘迪舟手中摇动着的碗似乎明白他所说的。“盐巴？”他回问了一句。刘迪舟连连点头，老王头指指地上牛骨头边上另外一个袋子。刘迪舟放下碗走过去打开地下那个袋子从里面拖出一大“石块”来，这是盐吗？刘迪舟搬起“石块”用舌头在“石块”上舔了舔，“岩盐？”他问老王头。“嗯！”“怎么不用海盐？”刘迪舟继续问。“海盐有毒。”老王头回答。海盐怎会有毒？肯定是制盐过程中哪个方面出了问题，刘迪舟正想发布意见，忽然想到这个时代还没人会制盐。他笑着摇摇头，想着是不是该弄点细盐出来。

吃过饭，刘迪舟又熬了碗药汤让老王头喝了，老王头气色好了点，只是咳嗽不断。刘迪舟从老王头口里断断续续了解到现在这个时间点是秦二世元年，通过计算大概是公元前209年，项梁在吴中起事不到两个月，现在好像带着队伍打到长江边去了。时间段是知道了，可这地名叫吴中，项梁起事的地方好像是在江苏，难不成这是江苏的吴中？广州离江苏好几千里呢！这也太离谱了吧！唉！人都跑到公元前来了，还有什么离谱不离谱的，差几千里就差几千里吧！

刘迪舟思考良久，觉得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为人还是要坦诚。老王头又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碰到的第一个人，看着也像个老实人，应该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他，让他有个心里准备。于是他很低调地告诉老王头自己来自两千多年后，一不小心通过时光隧道来到了这。

果然不出所料，刘迪舟很低调，老王头可不低调。“疯子！”老王头直接说，他的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如果刘迪舟说自己来自西方，是某个宗教的苦修士，可能老王头还有点相信，因为在这之前军医给他打了预防针的。但是要说来自未来，老王头打死也不会相信，就像刘迪舟开始认为老王头是疯子般他也认为刘迪舟脑子出了问题，被项羽打残了。关键刘迪舟的历史知识又不丰富，无法说些最近发生了的或即将发生的事让他相信。不信就不信，他也只能作罢没再说了。

除了熬药就是熬汤，两人吃了第二顿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早早落下山去，天气又不那么闷热了。秋季的天气是早晚凉中午热，秋日的傍晚非常凉爽，刘迪舟拿着铜镬来到河边准备清洗铜镬。突然他看着手里铜镬眼睛一亮，“妈的！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如果今晚找到那坨浓雾穿了回去啥也没带那不白来一趟？这铜镬到了那边可就是价值百万的古董呀！怎么也得把它带回去才不枉此行。”

想到这他匆忙洗完镬，提着它返回小屋，顺手将镬扔在门外空手进了门。他从老王头睡的那床上将那些绑了自己的白布归拢，甩干布上的那些药渣和皮屑。将布搓成小绳然后又将几条小绳合股成一条大绳。他两手用力拉了拉，绳子很结实。“你欲何为？”老王头一直看着他干这事，等他干完了才问。“哦！”刘迪舟想着不能说得太清楚，他含糊地说：“将来背你用。”

那个时代吃饭没定点，肚子饿了就吃，两人吃了两顿饭也就没再做饭吃了。刘迪舟拿着绳子出门，顺带将门外的铜镬提在手上向旁边的破空房走去。他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将镬用绳子绑好挎在双肩上试着跑了两步，感觉比较稳当，跑起来不会脱落。

放下镬连同绳子一起藏好，刘迪舟又来到河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按照自己设计的内功体内循环的方法眼观鼻、鼻观心盘腿打坐吐纳了个把时辰。既然都能来到公元前，那打通任督二脉肯定也是有可能的。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赶快练练，回去了自己就成了武林高手，再不济也不用怕狗了。

不知是他真练出了内功还是这个时代绿色无污染的空气含氧量高的缘由，练功完毕他感觉精神大振，整个人身体舒服极了。刘迪舟又学着公园里那些老爷爷老太太们样，打了一套不伦不类四不像的太极拳。练拳完毕，他出了一身的毛毛汗。他来到河边脱光衣裤，“扑通！”一猛子扎进河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这么一折腾，等到刘迪舟穿好衣裤回到小破屋，天已经黑了。既然什么都想清楚了也理顺了，也就不再怎么害怕黑夜了。

刘迪舟协助老孙头躺下，老王头这几天也没怎么好好睡觉，今天喝了药，伤也没昨天疼了，他仰躺着看着屋顶静思了一会儿，就闭眼睡着了。刘迪舟在旁边的小木板床上躺下就睡着了，约莫个把时辰他醒来了。这是读书留下的后遗症，随时随地的睡随时随地的醒。他慢慢睁开眼睛，身体保持睡着的姿势没动，静静地听着老王头呼吸。让他奇怪的是他感觉他的听力加强了，他能很清晰地听见老王头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外面很远的地方的虫鸣声。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老王头真正睡着了他才开始行动。他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蹿出门。

刘迪舟来到藏镬的地方，背起镬来到河边。他后退几步，加速跑到河边，猛吸一口气，一纵身跃过河去。他飞速跑到白天看到的断壁残垣处，凭着记忆寻找到一个跟他那晚睡觉十分相似的墙角落，辨明方向自信地朝前走去------。

月亮已经悄然升起，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犹如铺上一层白白的轻纱，使得大地尤显安详和静谧。山朦胧树朦胧，秋虫正呢哝！这一切仿佛都像是为归家的刘迪舟送上虔诚的祝福。刘迪舟整装待发，信心满满地朝自己选定的第一个方向出发。

如此亮的月光，四周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尽收眼底。走过一片小树林，前面是一坦平阳的小路，小路蜿蜒直至天边。自信地由走改跑，慢慢往前跑去。路的远处还是路，好像没有尽头。刘迪舟估摸已经走了十几公里路，但没有碰见想象中的那坨浓雾。方向不对，他毅然返回到出发点，又辨别了一下方向出发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晚上，所有的方向都跑了十几公里路，全都没碰上那坨神秘的浓雾。刚开始的信心百倍到越跑越失望到最后的绝望，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

“我要回家！”刘迪舟心里紧张到发慌，然后禁不住狂喊大叫了起来-------。最后，停了下来不喊了，他累了！不知是害怕还是心累还是身累，他扔掉背上的铜镬，一屁股坐在那断墙上，傻傻地坐着！他好想大哭一场。怎么办？回不了家了。这一辈子不会就撂在这公元前了吧？怎么就回不去了呢？这该死的浓雾在哪？他娘的！老子死了墓碑上怎么写？生于七零年代死于公元前。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