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九前往了青砂村驿站。
他之前在安瑞镇守府搜集物资时，捎上了镇守府的令牌。
凭借这令牌，他可以在镇守府辖区范围内的驿站住宿，也可以顺路搭乘马车。
晚上就有一趟赶往安瑞镇守府的马车。
初九搭马车，中途下车前往新伦镇。
等到了新伦镇已是清晨。
初九在镇东北边下了车。
他戴着斗笠，压低了帽沿，往镇西南方向的王家商号走去。
「按照备注的意思，我本不该回王家商号…不过无论是系统还是那备注…都很可疑，既然如此…」
初九摸了摸放在怀中的那块令牌。
「那我就做一半…王家商号我总归还是要来再看看，至于仙子给的这枚令牌，我就还是揣怀里。」
初九一路慢慢前行，看着周边熟悉而陌生的景色。
自从两年前加入镇守府以来，已经许久未曾回到这里。
「此去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回来。」
沿街已经有些起的早的商贩，在街边开始摆起摊位。
初九注意到那家自己以前常去光顾的摊位，他们家早上会卖些煎饼，到了傍晚又会出来沿街贩卖他们熬了一天的鸡汤配豆腐脑。
这鸡汤豆腐脑，是初九当初在商号办事晚了最喜欢吃的东西。
可惜现在大清早，吃不成。
初九继续走着，看着路边的赵记酒楼，钱家当铺，孙氏医馆。
这些店铺此时都还没开张，大门紧闭着。
他听到了李家三兄弟的读书声，还有周家娘子训斥丈夫的声音。
他看到了吴老大爷扛着个鱼竿，径直向镇郊外河边走去。
郑老六似乎又被人从赌馆里轰出来，看这面色怕是一夜没睡尽耗在里面了。
随后，初九看到了大门敞开的王家商号。
王家门口摆着三座香炉，每个上面插了三炷香。
往里面张望，只见厅堂摆着灵位，供桌上摆满了供品。其余的各种祭烧、纸扎等一应俱全。
此时的灵堂里守着几个人，初九注意到灵堂里还摆着三具棺材。
初九不敢在门口停留太久，他绕到后门附近，四下观察确认没人后，凭着矫健身手，直接翻墙进了宅院。
初九一路小心避开宅院的人，听到有人交谈便躲在暗中小心观察。
“哎，今天终于要让几位少爷入土为安了。”
“可不是吗，这些天，几位老爷那是真的茶饭不思。”
“老太爷这几日都没出过房，听翠莺讲老太爷这回病得厉害，哎，只怕也是......”
“呸呸呸！你个呆子瞎说什么！这是咱们可以随便谈的吗？走走走，赶紧去帮忙干活。”
初九见二人走远后才离开躲藏处。
「太爷爷......」
初九心中涌起千般情绪。
自从五岁来到这镇上，王家对他很是关照，王家族长——王富财老太爷对初九尤其疼爱。
初九在加入镇守府前，大多时间，都在镇上度过。
他为人寡言少语，不太和人主动交流，平常就喜欢独自一人，埋头看看各类书籍。
偶尔他会随王亥出门办事，到周边一些镇子村落做帮工。
初九回想起加入镇守府前，和王老爷子的一番对话。
......
“幺儿，你来咱们这也有些年了，我可记得，再过几日你就要满十二了。”
“回东家，是的。”
“哎，幺儿，说了多少遍，私下里叫我太爷爷就行。”
“好的，太爷爷。”
王老太爷和蔼地笑笑，继续说道。
“幺儿，你应该晓得吧，咱们这乌祐国的孩童，通常年满十二就可以去服兵役了。怎么样？想去吗？”
话毕，王老太爷笑呵呵地看着初九。
“回太爷爷，王家对小子恩重如山，小子不敢随意抛下太爷爷交付的活计。”
王老太爷舒了舒眉目，大笑起来。
“呵哈哈，幺儿！你就说你想不想吧。在咱们这边服兵役，绝对算得上一件美差，家里其他小辈可都争着想去呢。”
「就因为是美差啊，还能轮到我？」
初九听罢默默想。
初九神色的变化被王老太爷看得真切。老太爷起身拍了拍初九肩膀。
“你个娃想啥呀，是不是觉得这美差轮不上你？”
老太爷微笑着捋了捋白须：
“放心吧，这个机会，老头子我给你留着！你个孩子，平日里做事勤恳，难得空闲下来就朝书斋里钻...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娃子，要能有你十分之一的刻苦......”
老太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哎...不提了...幺儿，瞧你这瘦的......这趟服兵役就当去好好锻炼身体，咱们商旅人家走南闯北，这身子骨要练硬朗才是。”
初九听闻这番话后不可置信，愣了下神，望着老太爷。
初九赶紧躬身低头，朝老太爷作揖，声音中带着哽咽。
“谢太爷爷关照，这份恩情......小子自当勤加锻炼。”
“你这孩子......”
老太爷轻咳一声。
“这趟镇守府也颁了新令，一户人家多出个人去服兵役，赋税能减免更多，你这趟去镇守府也算帮了咱们王家一个忙了，呵哈哈。”
初九轻轻点头，老太爷说的这个减税确有其事。
不过比起减免的赋税，安排更多人进镇守府的代价恐怕更大。
老太爷提这茬，只是单纯不想让初九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想到这，初九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在镇守府好好锻炼学习的决心。
“这些时日你就歇一下吧，月钱照旧，三月开春，我让王亥，送你们去镇守府报到。”
......
初九能感受的出来，王老爷子是真的把他当作亲人晚辈来看待。
在这世间，自己所能知道的最亲的人，就是这位老爷子了。
当初下决心要在镇守府刻苦锻炼学习，为的就是不辜负太爷爷的一番好意。
可是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
初九屏气凝神，悄无声息来到了王老太爷房外。
他趁着负责照顾老太爷的丫鬟，离开打水的间隙，轻声走入房内。
老太爷此时只是躺在床上，只能隐约听到一丝丝微弱的呼吸声。
初九突然觉得脑袋嗡嗡发胀，一股酸涩从胸膛冲上鼻腔，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他扑通跪下，顿首磕倒在地。
老太爷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口中呜呜发出了极为轻微的声响，初九赶忙上前凑近到床边。
老太爷眼皮微颤着，不过并没有睁开眼睛，口中的呜鸣声很模糊，辨不出内容。
“太爷爷，幺儿来看您了......”
初九哽咽之下，话难开口，只是又用力朝地上一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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