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几群人激烈厮杀，车厢内却是安静祥和，男人神情从容，带着漫不经心、浑不在意的慵懒，他爱不释手把玩少女的手。

外面噼啪爆破、血肉撕裂、凄厉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响彻静谧幽深的黑夜，似爆竹劈里啪啦在谢清曦耳畔炸起。

便是再一醉不醒，这样刺耳的声音荡在耳边也不得不醒。

谢清曦蹙眉，迷迷糊糊睁开眼，水眸荡漾，看着谢蕴俊朗的面容，听着外面嘈杂声响，神情恍惚。

半晌，才发现自己被谢蕴抱在怀里，谢清曦猛地惊醒过来，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谢蕴也未拦她，只含笑道：“妹妹自己爬上来的，扯也扯不走，我只好抱着了。”

“怎么会？我、我喝醉了。”谢清曦水润嘟唇微张，满是难以言喻的窘迫，微微侧身，不去看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转移话题，“哥，外面怎么了？”说着，撩开马帘一角。

令谢蕴出乎意料的是，小姑娘见血腥厮杀的场面竟未曾面露惶恐之色，只神情凝重，回首问他，“哥，你可知是谁要刺杀我们？武功这般高强，背后之人的身份定不低，”

她想着，眸光微动，“莫不是朝堂之上与哥对立之人。”

谢清曦未曾见过此等场面，却能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谢蕴心想，倒是将他无所畏惧的性情学的有模有样。

“妹妹不怕？”

“不怕。”她看向谢蕴，“哥哥在，我怕什么。”

谢蕴心情瞬间愉悦，望着她，继续问，“妹妹若瞧见我杀人，你可会因此而惧怕我？”

“不会。”谢清曦眨眼，“哥哥做什么我都不怕，除非你强迫我做不愿之事...”

谢蕴心神微颤，烦躁自心底油然而生，方想起身，耳畔传来少女信誓旦旦声，“但我知道，哥哥是不会这么做的。”

不会吗，谢蕴有一瞬间的动容，不过顷刻间如檐下的雨，转瞬即逝，不会逼她也是在她永远不能离开他的前提下，他才会如此。

谢清曦没得到他的回应，谢蕴已撩开马帘，下了马车。她好奇，也想瞧瞧大哥哥血染疆场的模样，不由拉开马帘一角，注视着外面血腥场面。

只见混乱中，谢蕴含带杀气如锋的青云银剑破空而出，剑光烂漫如华锦，富力如春色，众人双眼被银光折射，睁不开眼。

“大人！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

银剑相拼声中，响起青枫的急促声响。

“你们太慢了。”

话落的一瞬间，荒无人烟的街道诡异的安静，却突然起了风。

那风快狠准辣！

有冬日的冰冷刺骨，有秋日的萧瑟凄凉，有夏日的惊风密雨，却无春日的温暖和煦，只有无尽的杀意直挺挺朝众人眉心逼来。

众人未及反应。

下一瞬！

便听银剑撕裂长空，一道红影飞电般掠来，因动作过快和力度过大，以至于空气中都响起了劈啪声同金革撕裂声响。

人未到，凌厉劲风已疯狂席卷而来，银剑也如晴天霹雳破空而出，飞电般斩断黑衣人手中的银剑，不给他们反应时间，谢蕴指缝间银光乍现，只见锋利刀刃朝黑衣人颈间狠狠袭去。

“噗呲——”

“砰—砰—砰——”

这一套的动作行云如流水，黑衣人未及反应，便应声而倒，激射的血花飞出数丈之外，带出一线血珠划过盈盈月色，哗哗而落，泣了满地鲜血斑斑。

青枫目瞪口呆，身材魁梧的侍从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速度实在太快，几十个黑衣人便这么轻轻松松被主子解决了？实在是不可思议，主子从不在他们面前展露武艺，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心情，他们还以为主子弱不禁风，原来主子的武功竟这般深不可测。

谢蕴手持青云银剑，长身玉立，姿态随意，风吹过，红色发带飘扬若水，衣袍翻飞鼓动，他向马车的方向走去，银剑拖在地上，呲溜出一线火花，绵延出一条血线。

“青枫，你们武功太弱了，日后可要勤加练习。”

慵懒的声音打破诡谲一般的寂静。

青枫同侍从忙拱手，“大人教训的是！”

马车内的谢清曦眸光呆滞，似乎看傻了眼，那人红色狐裘裹身，人却比红衣更为耀眼，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她见到的谢蕴是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妖艳而凛冽，肆意张扬，狂妄不羁的谢蕴倒是从未见过，好像又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傻了？”谢蕴笑望着她，收回银剑，坐进马车。

谢清曦回过神来，心中泛起了疑惑，谢蕴武功高强，力气定比她这个弱女子要大上许多，按理说，她醉酒死不要脸赖进他的怀里，他定有力气将她扯开，他却并未如此.....

再联想他近年莫名之举....

惊涛骇浪的想法破土而出，谢清曦笼在衣袖里的双拳攥紧，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见谢清曦迟迟不应他，到底是相处多年的人，谢蕴知谢清曦已开始怀疑起他对她的心思，不过那又如何，他对她势在必得。

车厢安静下来，马车也渐渐向谢府行驶，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

谢清曦与谢蕴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至谢府，谢蕴将她送回芙蓉院的暖阁里，后关心嘱咐几句便回至自己的寝屋。

进了屋，秋霜忙迎上来，帮谢清曦解开红色斗篷，换了一身淡蓝的素罗薄衫，见她失神落魄、满腹心事的模样，不由问：“姑娘，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谢清曦摇摇头，于桌案后坐下，思绪在烛火下跳跃，她问，“秋霜，你说...哥哥会对妹妹动情吗？”

秋霜颔首低眉，“应不会....”不知想到什么，她猛的抬首，“姑娘，你不会怀疑....”

谢清曦点头，“如你所想。”她望着她，“你觉得大哥哥对我是什么感情？”

脑海里迅速浮现出近年来谢蕴落在谢清曦身上的目光，她说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呢...被姑娘这么一提，她好像突然就能理解那目光里的含义，是暗流涌动的爱意，是攻城掠夺的占有。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谢清曦不咸不淡道。

“大少爷....他...他...”秋霜欲言又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清曦心中涌起浓厚的不安，怕这来之不易的亲情、十多年的兄妹情就此毁于一旦，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此事暂且先放一放，年关过后，她便要进宫陪侍公主，并无时间除却张氏，遂不能因此事打乱她的计划，先将张氏解决再说。

谢清曦静静看着蜡烛残烬。瞳眸映着灯笼的光，如漆黑夜里灼灼烈火。

她要张氏给她姨娘陪葬，一命抵一命，因果报应，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