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忘不掉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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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苏梓徽在网上看到一段话,颇有感触。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非要谈恋爱?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甘心只做朋友?”

他对许丛便是这样的感情。

许丛的固执与倔犟一度令他想要放弃,他每晚睡觉前都会给许丛发微信道晚安,她可以随便把自己的微信号给一个陌生人,却对他戒备森严、诸多回避,所以给了顾向东一个敲诈他的机会。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回复他,他对自己说放弃吧,也许她真的不再爱他了。可是第二天清早醒来,他又满血复活了,舍不得放弃,还想再努力努力。

这些情绪他一个人默默消化了许久,不敢对别人说起,他想很多年前许丛面对自己的时候肯定比现在的他还要痛苦。那些年的单恋,她一定流了很多泪。她瘦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苏梓徽有些不敢想。

此时,他的车第N次停在希尔顿逸林酒店偏门的巷子里,从偏门进去下到楼梯负二楼就是许丛的办公室,再过十分钟,许丛就会从这个偏门走出来回酒店给她安排的员工宿舍。这些天,苏梓徽只要一有空就会来这里堵她,虽然效果并不好。许丛见到他总是一张冷漠脸,从来不见笑容。

不过这一日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许丛和同事一起走出来,在看到苏梓徽下车后,她对同住的姑娘Ada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办。”

Ada笑得一脸暧昧,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笑说:“你终于动心了吗?也对,这种既帅又有钱还钟情的男人这个年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许总监,好好珍惜眼前人哦。”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嫉妒,但其实她恨死许丛了。

在原来的人力资源部总监Jimmy准备离职拖家带口回美国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她会坐上这个位子,但是最后没有想到是许丛这个空降兵,大家都说她来头肯定不小。Ada故意安排许丛跟她住一间宿舍,就是想要了解她的背景,后来苏梓徽就出现了,她看得出来许丛很喜欢苏梓徽,却故意端着架子不接受。背地里,Ada和其他同事早就看不惯许丛了,经常聚在一起对她品头论足,骂她贱人。而许丛有次不小心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了这些闲话,也看清楚了室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为人。

许丛尴尬地笑了笑,跟她挥手拜拜,然后来到苏梓徽面前,敛去了笑容,一张脸很平静。

“我们谈谈吧。”

“好啊,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忙了一整天,许丛的确是饥肠辘辘,也就随了苏梓徽了,却没有想到他带她去了以前常去吃的餐厅。

这家餐厅就在和风大厦的附近,以前她经常在这里点一份咖喱牛肉饭解决午餐。有时候苏梓徽也会跟来,他不喜欢咖喱的味道,可是每次见到许丛吃,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尝试,渐渐地,他就喜欢上了这味道。后来,许丛离职后,餐厅大厨也换了人,做的味道大不如从前,苏梓徽就很少来了。

他们到了二楼,坐在落地窗边的位子,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许丛一边喝水一边望着窗外,苏梓徽就静静地看着她,气定神闲,颇有耐心。

路上有提着行李箱的年轻女子,看上去有些狼狈吃力,她的行李箱轮子坏了,许丛想这附近有地铁站,她大概是要往那里去的。那么,她是要离开这座城市还要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就不得而知了。

许丛想到了当初的自己,站在高楼大厦环绕的街道,周边是匆匆路过的行人,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又卑微又渺小,而她当时的心愿就是能够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后来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了和风给她发来的聘任书,总裁秘书助理。那一天,她请宿舍的姐妹们出去大吃了一顿,以庆祝自己人生的新开始,她喝得酩酊大醉,哭得稀里哗啦,她们都不知道,她最开心的就是,她离苏梓徽又近了一步。

这些年,痛着痛着就愈合,再多绝望还是有快乐,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生活一直在往前走,那些往事随风飘。时间啊,早已经将每个人都磨得很坚强。

两个人默默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饭,然后,许丛放下了勺子,喝了口白开水,酝酿了下情绪才开口问:“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是单身主义的吗?为什么现在硬要揪着我不放呢?”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忘不掉你,我喜欢你。”苏梓徽回答得很坦然。

许丛漫不经心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苏梓徽如实回答。

许丛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太寂寞了而产生的错觉吗?以前我在你身边工作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这种感情呢?”

“我承认我对感情很笨拙,我们那时候那么要好,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突然辞职离开,身边还多了一个未婚夫。”而当时他因为生气很快同意了她的辞职申请,没有做任何挽留。

“那你现在要怎么样呢?”

“我想跟你在一起。”

良久,许丛淡定地说:“苏梓徽,我想我只能跟你做朋友。”她说这话时有些敷衍,其实她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

“为什么?你现在单身一个人,我也是单身一个人,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我不要只做朋友。”苏梓徽有些着急地说。

“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我当时已经有了未婚夫,为什么我们最后没有结婚呢?”

“我不用想,你没有结婚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反正我知道一定是他的错。”苏梓徽笃定地说。

下一秒,许丛摇摇头,苦笑。

“从哪里说起呢?从我妈因为抑郁症自杀说起吧,那个人陪我在家料理了妈妈的丧事,我就想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注定了是要跟他在一起的,他愿意陪着我到我的家乡发展,大家都说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老公,我也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等我们俩工作都稳定了就准备结婚的事情。那期间,我的一个表姐离婚了。后来我才辗转得知表姐十八岁的时候被查出了红斑狼疮,病好了后,她遇到了姐夫,两个人谈了恋爱顺利结婚,只是她们的宝宝出生后被查出来心脏上有三个洞。宝宝两岁的时候,我表姐红斑狼疮复发了,姐夫怨怪表姐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属骗婚行为,说什么都要离婚,他也不要宝宝,因为害怕宝宝以后要花费巨额医药费。我也终于知道了我母亲为什么会有抑郁症,红斑狼疮是外婆那边的家族遗传病,据说传女不传男,生育、感染、过度劳累都会引发红斑狼疮的复发,我母亲担心我难逃厄运,想着想着就觉得是她害了我。我未婚夫权衡再三还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我,怕我纠缠他,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说到这里,许丛还是能笑出来的。

曾经说着有多爱多离不开,都是虚话,人太渺小了,在生老病死面前,柔弱得就跟一只蚂蚁一样,任人宰割。

苏梓徽安静地听着这一切,咽了咽口水,想要消化掉这件事。

许丛当然能理解苏梓徽此刻内心的复杂,淡然道:“我以后就一个人过,生病也好,没生病也好,就一个人,谁也不拖累。”

这个秘密,她本想自己守着一辈子的,如果不是因为苏梓徽对她太过穷追不舍、执迷不悟,她是不会告诉他的,他是她曾经珍爱的人,若是可以,她只想美好地存在他的记忆中,不要有那么多的瑕疵。

苏梓徽依旧是沉默,在许丛看来这是放弃了,而她原本就没有指望过苏梓徽有多伟大,愿意陪着她面对将来那不可知的可怕的未来。

她拿起桌上的账单,准备下楼结账走人。

谁知下一秒手就被苏梓徽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怔愣住,皱着眉望着苏梓徽,“放开。”

“你现在生病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苏梓徽掌心的温度似乎传到了她的心里,她听到她用微弱的声音回:“还没有。”

“我不在乎你的家族遗传病,如果你真的生病了,我会陪你一起面对,我会赚很多钱,你不会成为我的累赘。”苏梓徽眼神灼灼地说。

许丛分辨不清这些话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她听过类似的话,后来说这话的人后悔了就跑了。

苏梓徽迫切追问:“所以你现在的顾虑是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的顾虑是什么?”

“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起了,我没有办法给你生个孩子。”许丛觉得自己的心被针一针一针地刺着。

是的,孩子,这是她心里的痛。别的女人可以很轻易做到的事情,她不行。因为生育会诱发她体内隐藏的疾病,而且她也害怕她会像表姐那样生下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没有办法为宝宝的未来作主。

“那就不生啊,我只要你。”苏梓徽近乎祈求地说。

许丛想要挣开他的手,苏梓徽就用更大的力气抓着她的手,两个人僵持了很久,最后许丛崩溃地哭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守住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被他动摇了。她想,就算这是个温柔陷阱,她也是愿意钻进去的,因为即便苏梓徽在给了她这么大希望最后还是抛下了她,她也对此刻的心软无怨无悔,到那时就当她被爱又杀死了一次吧。反正她的心已经被现实伤得千疮百孔了。

苏梓徽把她拉入自己的怀抱中,握紧了拳头。

许丛哭得没有力气后,苏梓徽带她去卫生间洗了洗脸,然后驾车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西园公寓,想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苏梓徽在开放的厨房里煮茶,许丛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尽管现在是大夏天,但是她的手却很冷。

许丛爱喝柠檬茶,苏梓徽的冰箱里一直有用蜂蜜腌着柠檬的习惯,所以等水煮开了后,就给许丛泡了一杯给她送过去。

许丛接过玻璃杯,说了声:“谢谢。”

“我之前去你宿舍看过了,那里的环境不好,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离你上班的地方也不算太远。”苏梓徽提议。

“不行。”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希望尽我所能给你一个好的居住环境。”苏梓徽说得深情款款。

许丛忘记了拒绝,听从了苏梓徽的安排,住进了苏南溪之前的房间。

他们这算在一起了吗?其实并没有。因为许丛并不以苏梓徽的女朋友自居,她大概也是在给苏梓徽留下后路吧。毕竟,在她心里,她始终觉得他应该要有更好的选择。

嗯,他们就像亲人在相处着。

在许丛心里,陪伴或许才是最好的相爱方式。

“你们又在一起啦?”趁着苏梓徽和陆春晓在厨房忙着,苏南溪悄悄地问许丛。

许丛一脸淡定地回:“什么叫我们又在一起啦?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可你们同居了啊。”苏南溪气势逼人,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出来。

昨天,要不是听顾向东说苏梓徽家里可能藏了个女人,她才不会拉着陆春晓大周末的来“捉奸”。也许是最近张嘉义、贺培安、苏梓徽这些平日里和顾向东玩在一起的人忽略了他,他才会变得敏感多疑。顾向东对苏南溪分析了一堆苏梓徽最近很反常的举动,比如他周末不跟他们出去玩了,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了,也不准他们随便去他家玩等等。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梓徽在家里藏女人了。

苏南溪起初是半信半疑的,直到在家里看到许丛后就尴尬不已了。

“我只是借住在这里。”许丛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哦,明白。”苏南溪忍着笑,往厨房走去,她觉得苏梓徽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还瞒着她。

“你怎么回事啊?我对你很失望啊。”

苏梓徽放下手中切菜的刀,“我这革命还没成功呢,不能骄傲,要低调低调。”许丛的秘密,他是不会对苏家任何人说的。就算苏南溪在心里再怎么把许丛当朋友,她也一定不会同意他跟这样的许丛在一起的,她都如此了,就更别提家中老人们了。

“加油哦。”苏南溪鼓励道。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你前几天发烧了。”

“受凉了。”那几日天气闷热,苏南溪将空调温度打得很低,连吹了几天就头昏眼花了。

陆春晓在一旁无奈,“你还好意思说,我原本已经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了,一生病又瘦了。”

“我本来就是不容易胖的体质啊。”苏南溪狡辩,不可否认,连续那些天的鱼汤、鸡汤不间断地补,她气色红润得都不用化妆了。

苏梓徽拍了拍陆春晓的肩膀,说:“再接再厉啊。”

等苏南溪端着一盘草莓回客厅,陆春晓悄悄对苏梓徽说:“下个月八号,叔叔来我们家吃饭啊。”

“有什么喜事吗?”

“我妹妹生日,本来是家宴,但是我也想在那一天一起庆祝南溪的生日。”

“南溪的生日?”苏梓徽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陆春晓解释,他在跟苏南溪交往不久的一次聊天中得知苏南溪是不过生日的。

他问她为什么,苏南溪只说记不得生日是哪一天了,只知道是出生在十月。

“以后就当十月八号就是南溪的生日了。”陆春晓说。

苏梓徽作明白状,原来陆暄出生在十月八号。

陆春晓算是凑巧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其实苏南溪的生日本就是十月八号。

当时她年纪小,记不清具体日期,苏平嘉更是不知道,然后他们就稀里糊涂的把十月一号当作苏南溪的出生日期,后来苏平嘉工作太忙,苏南溪有好几次都没有等到他回家给她过生日,久而久之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

“保密哦,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陆春晓神秘兮兮地叮嘱。

苏梓徽点头答应,突然想起什么,说:“你跟你岳父说好没?”

“我最近准备联系他。”

“他还没有跟你爸妈见过,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十月八号吧。”

“好。”

四个人用了午餐后,许丛和苏南溪窝在沙发上晒太阳,苏梓徽拉着陆春晓去书房谈工作,苏梓徽最近动静很大,有意拉着陆春晓一起合作。两个人在书房里说了很久的话,久到苏南溪以为他们要留下来吃晚饭的时候,书房门打开了,两人皆是笑容满面地走出来。

“你再不出来,我可要一个人回家了。”苏南溪抱怨道。

陆春晓连忙过去安慰:“不好意思,一时忘了时间。”

苏梓徽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要下雨了,你们今天就睡隔壁公寓吧。”苏南溪和陆春晓在苏梓徽家隔壁同居过一段时间,那里每个星期苏梓徽都会让钟点工打扫。

苏梓徽话刚说完,天边就落下一个闪电,过了几秒钟,雷声轰隆,夏季的暴雨如约而至。

这场大雨像是蓄势已久,倾盆而下,伴随着骇人的雷声,苏南溪重新躺在沙发上,心情大好,“正好可以不用走了。”从西园到陆家那是要开两小时车的,陆春晓会很累的。

陆春晓给家里打了电话,跟周韵说他和苏南溪今晚睡在苏梓徽家不回去了。周韵当时和Jose正被大雨困在了商场等司机带伞来接他们,陆春晓让她们注意安全后便挂了电话。

晚上看新闻后才知道这场雨到底有多大,气象台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不到一小时,南城就有多处地段淹到了腰部,地铁停运,交通受阻,车辆寸步难行。

“叔,你今天真是太机智了,承蒙你好心收留我们小夫妻,不然我们今天就被困雨中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苏南溪说得慷慨激昂,抑扬顿挫。

苏梓徽上去给她一个爆栗,“少拍我马屁。”

“痛。”苏南溪两眼泪汪汪地看向陆春晓,陆春晓给她揉了揉额头。

许丛笑着起身收拾碗筷,苏南溪自是识趣的人,“我和春晓洗碗,你们歇着吧。”

“就让他们洗吧,晚饭是你做的,也很累的。”苏梓徽接过她手里的碗递给苏南溪这个白吃白喝的人,然后拉着许丛去客厅玩了。

“我叔叔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苏南溪望着苏梓徽颀长的背影,摇头叹气。

“我是你一个人的。”陆春晓笑说。

苏南溪摸了摸陆春晓的脸,亲了亲,“乖!”

后来陆春晓疼老婆,包揽了洗碗的活,让她去客厅陪苏梓徽和许丛玩。

“你们平时晚上有什么娱乐活动?”苏南溪好奇地问。

“没有。”许丛摇头。

“不无聊吗?”苏南溪再问。

“不啊。”许丛再次摇头。

苏梓徽回想了一下,平日里下班回来,他做晚饭,她去洗澡洗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吃晚餐,她去洗碗,苏梓徽去洗澡,接着可能会在客厅里看部电影,或者听听音乐,到时间了就互道晚安各回各的房间睡觉。到了周末,他们会一起去超市逛逛,一起去公园走走,其他时间都是互不干涉的。

无聊吗?似乎真的不。这大概就是应了那句话: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不做任何事,都会觉得时光很美好。

似乎生活本该如此,越简单越幸福。

十点多的时候,外面雨势变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南溪和陆春晓回到许久不住的公寓,这间公寓原本是苏梓徽用来招待他那些好友玩时住的,后来就被苏南溪霸占了,在这里她和陆春晓度过了一段非常纯粹的生活,他们至今都很怀念那段时光。苏梓徽在她结婚时已经把这套房子转到她名下作为她的结婚礼物了。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她总是生病,所以陆春晓很少碰她。而今天两个人洗完澡到床上,陆春晓就把苏南溪搂到了怀里,亲吻她的脖子,气息变得滚热,他灼热的掌心游离在她的身上,每到一处都似点燃了熊熊烈火。

后来,两个人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融为了一体。

第二天醒来,苏南溪本来还挺激动的,想说没带套会不会怀上这个问题,后来被陆春晓一句话浇灭了所有的热情。

“安全期怀毛。”陆春晓嘟囔了这一句又沉沉睡去。

苏南溪差点气哭。

两个人结婚,生孩子本该是顺其自然的事,但是她不懂,陆春晓怎么就那么排斥宝宝?

本来还想窝在陆春晓身边再睡会的,现在不想了,苏南溪下床换衣服,洗漱好后到隔壁吃早餐去了,她今天都不想看到陆春晓。

苏梓徽一看到苏南溪摆着一张臭脸,调侃道:“哎呦喂……这欲求不满的小样。”

“滚!”苏南溪自带循环音效,还好这里隔音好,不然楼下该投诉扰民了。

她和陆春晓因为生不生孩子的事情这都已经是第二次闹不愉快了。

苏南溪抱怨一通后,苦大仇深地问:“你们说,他到底爱不爱我啊?”

“你选择嫁的人,你难道感觉不出来他爱不爱你?”苏梓徽反问。

苏南溪当然选择点头,爱的吧,不然怎么就娶她了。

“你还年轻,不着急啊。”苏梓徽安慰道。

趁着许丛吃完早饭回房间之际,苏南溪小声问:“你年纪不小了,打算啥时候修成正果,给奶奶抱孙子啊。”

苏梓徽微微吃惊,警告道:“你这话可别被许丛听到了。”他很怕说者无心听者伤心。

“我知道,我又不傻。”

“你奶奶有你这个孙女已经够令她头疼了。”苏梓徽没好气地说。

她当然清楚苏梓徽说的这话做不得真。

傅佩芳不知道多喜欢她了,至少她目前是她唯一的孙女。

陆春晓再睁眼,身边的床已经空空如也,微微叹了口气,下床拉开了窗帘,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昨天的那场大暴雨看来是没有后续了。

陆春晓换了衣服,洗漱好后,就到隔壁找老婆。刚进门,就听到苏南溪在大声嚷嚷着,追着苏梓徽打,嘴里骂他奸商。

许丛抿嘴笑,看着他们在房子里闹腾。

陆春晓走过去,有些好奇,“我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事?”

许丛敛去笑容,把平板电脑递给陆春晓看。

八卦帖子讲的是一个粉丝去横店探班男神却意外碰到了喜欢的大叔男神,偷**了几张照片放到网上给大家看,没想到帖子就红了,回复的人很多,大家都在追问这个大叔男神到底是谁,帖子作者说听片场的人说大叔以前是模特,混迹国际T台的,国人觉得脸生是很正常的。作者还说,大叔NG很多,但是大叔演戏超级认真,休息的时候也很萌,对人很热情。

后来这几张照片被人转到微博上去了,于是微博热搜“大叔男神”热度仅仅低于昨日的“南城暴雨”。

“你居然出卖我爸的美色来为你的电视剧炒作。”

“这部电视剧还是你当初推荐给我的,你也希望它越红越好吧。”苏梓徽说。

“赚钱的又不是我。”

“你忘了吗?电视剧要是红了,赚钱的还有你老公呢。”

苏南溪哑口无言。

这部剧是由陆春晓他旗下的出版社出版的一部小说改编来的,改编策划案还是她亲自写的,请的演员都是影视圈的演技派大腕儿,当时她刚回国,对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查了很多资料,问了很多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苏梓徽和陆春晓作为共同投资人,都砸了不少钱进去,就为了做个精品出来。

“可我爸不想红啊,起码不想在国内红。”

苏梓徽吐槽:“不想红的演员都不是好演员。”

“他本来就不是演员,他是时尚圈的。”其实苏平嘉在欧洲时尚圈还是挺红的,不老的神话不是白白得名的。

苏南溪有些累了,坐在沙发上,苏梓徽还是躲得远远的。

陆春晓劝说:“其实这对爸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啊,人红了就会有很多机会。张爱玲不是还说成名要趁早吗?你爸都晚了多少年了。”

苏南溪还是很了解苏梓徽的,他肯定还有更多的爆料抓在手里,比如苏平嘉的身份背景,这无疑会令他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等你爸拍完这部电视剧,我还给他报了真人秀节目。”苏梓徽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悠闲自在地啃了起来。

苏南溪扶额,“你是不想让他回到马德里了是吗?”

“马德里以后就剩他一个人了,还回什么?我们中国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

苏南溪承认苏梓徽说的是对的,可是她还是想骂他奸商,就为了过过嘴瘾。

“等到你爸在国内变得炙手可热后,我再给你们找个后妈。”苏梓徽坏笑道。

陆春晓是没意见,苏南溪眼睛瞪得老大,拿起靠垫就朝苏梓徽扔过去,“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才不要后妈。”

“侄女,你这就太自私了。你有老公了,你还不准你老爸有个老婆啊,这也太霸道了。陆春晓,管管你老婆。”苏梓徽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陆春晓笑笑,摊手,“这话我可没有发言权。”

之后的几天,苏南溪一有时间就上网关注这件事的最新动态,果然苏平嘉凭借着自己美色圈了不少粉,粉丝们都给他成立了后援会了。

苏南溪给孟玖打电话,他倒是喜闻乐见,当然苏平嘉最近在赶杀青戏,为了不让他分心,孟玖选择隐瞒这件事,等杀青后再告诉他。

时间一晃眼至十月八号,庆祝完国庆节就要庆祝陆暄的生日了。

苏南溪和陆春晓是昨天晚上才到家的,国庆节外面人山人海的,他俩图清净躲山里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周韵特地起了一个大早,给家人准备了温馨的早餐。

对于陆春晓要借着今天给妹妹过生日的机会顺便给自己老婆也过个生日的想法,周韵起初是不赞成的,但是扛不住陆春晓的软磨硬泡,加之陆威发话,也就欣然同意了。

早餐做好后,一家人下楼,周韵看到Jose眉开眼笑,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吻了吻她的脸颊,她宠溺地喊她宝贝。苏南溪脸上带着笑,冷眼看着这一幕,觉得真讽刺,心里闷得很。

一旁的陆春晓伸手把苏南溪搂到怀里,耳鬓厮磨,轻语:“你也是我的宝贝。”

苏南溪的眼睛都亮了,她轻轻推开了陆春晓,有些羞涩,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Jose身上,不然苏南溪会尴尬死的。

Jose抱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她就像一个善良的天使,不吝给予周围的人温暖。

苏南溪有时候会想,或许这个姑娘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她只是被周韵利用了,真的误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孩子。

陆春晓推了推苏南溪,“吃早饭了,你想什么呢?”

苏南溪回过神来,说了一声:“没什么。”然后随着陆春晓一起入座,陆春晓给她倒了一杯牛奶,把煮鸡蛋给她剥好放在盘子里,还帮她把土司抹上了番茄酱,服务周到到苏南溪都讶异了,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Jose看着羡慕,对周韵说:“妈,我以后也要找个像哥哥这样对嫂子好的老公。”

“会的,我们暄暄这么惹人喜欢。”周韵脸上微笑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看她真的是各种不爽快。

苏南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让自己沉沦在陆春晓的柔情中。

用过早餐后,一家人在院子里闲聊,陆春晓跟陆威下象棋。

苏南溪小时候玩过,当时还是陆春晓手把手教会她玩的,很多年没碰,早已经记不得规则了。但见两人杀得正起劲,围观的人也觉得精彩。

突然,陆春晓略显得意地说:“将……军。”

陆威睁大了眼睛又看了看棋局,一脸不可置信,随即笑了,“不错,不错。”

陆春晓开始收拾棋局,把棋子摆回原位,陆威问苏南溪:“你会下象棋吗?”

苏南溪摇摇头,“不会。”

“是了,你大概只玩西洋棋。”陆威又说,然后大笑,“南溪啊,早点把我们中国的国粹学会了,这样一家人就能凑一桌了。”

苏南溪笑笑,“好。”

陆威喊来Jose,“暄暄,小时候爸爸教给你的下棋技术,不知道你忘了没?”

Jose一脸懵懂,“爸,我不记得了。”

陆威都快忘记她失忆这件事了,遗憾地对陆春晓说:“看来只能我们俩杀来杀去了。”

“爸,你输了就没耐性了。”陆春晓一副我了解你的样子。

“小子,你就不会让着我点啊。”

“我也不喜欢输的感觉。”陆春晓一本正经道。

陆威哈哈大笑,“臭小子。”

陆春晓和陆威第二局杀结束时,苏梓徽开车来了,苏南溪定睛一看,副驾驶座上下来的不正是苏平嘉吗。她有些欣喜若狂,小跑着过去抱住了苏平嘉。

“我好想你。”

因为苏平嘉从来没有学过演戏,在片场不得不刻苦认真起来,不拍戏的时候也守在片场看别人是怎么表演的,所以他自从进组后就没出来过。而南城到横店又是路途遥远的,苏南溪因着身体原因也没顾得上去探班。

陆威和陆春晓都起身出来迎接客人。

苏平嘉是认得陆威的,但这是他第一次与他相见。

苏南溪对陆威介绍:“爸,这是我爸爸苏平嘉。”

“你好,亲家,一直都想着和你碰面呢。”陆威客气道。

苏平嘉和他握了握手,笑了,“幸会幸会!南溪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这丫头不太省事。”

陆威连忙摆手,“亲家说笑了,南溪很乖巧的,况且我们一直都拿她当女儿看的,就算添了麻烦也没什么不可。”

“谢谢。”

陆春晓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爸爸。”

苏平嘉“嗯”了一声,满意地笑着。

Jose走过来甜甜地喊他们叔叔,苏平嘉打量她一秒,面不改色地说:“今天就是你过生日吧,生日快乐啊!”

“谢谢叔叔。”Jose眼睛都笑弯了。

陆威把苏平嘉和苏梓徽请到屋内,佣人们送上来茶水,此时,周韵也听到有客人来了,忙出来看,在见到苏平嘉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一颗心沉了下来。

陆威对苏平嘉说:“这是内子周韵。”

“你好。”苏平嘉不动声色地说。

周韵愣了愣,回过神来,“你好。”然后心神不定地匆匆回了厨房。

客厅里,陆春晓和陆威陪着苏平嘉说话,苏南溪拉着苏梓徽到外面说话。

“今天你们怎么会突然来?”

“自然是有人请我们来的,不然我们还能不请自来啊。”

“谁啊?”

“你老公。”

“搞什么啊?”苏南溪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去问陆春晓,他回暂时保密。

中午,周韵准备得很简单,一些小菜和长寿面,南城人过生日中午都这样吃,陆威本觉得这太简单了,怕怠慢了苏家兄弟,但见他们吃得也挺开心的就放心了。

陆威起了雅兴,“不如我们下午去钓鱼吧,附近的湖里我年前放了不少鱼苗,现在都该长大了。”

苏梓徽是爱钓鱼的人,以前也没少跟朋友们去钓鱼,听到陆威这样说,自是欢喜,“好啊,好啊。”

“亲家喜欢钓鱼吗?”陆威又问苏平嘉。

苏平嘉脸上聚着笑,“很久没钓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份耐心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春晓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陪南溪。”

Jose插话:“哥哥,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真肉麻。”

苏南溪回:“我们是新婚夫妻啊。”

吃完饭,陆威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苏梓徽去仓库里拿鱼竿,苏平嘉去厨房调鱼食,周韵进来支走了佣人。

“你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可以来我家?”周韵满脸愠怒,却只能压低了声音质问。

苏平嘉倒是坦然,“我没有立场拒绝我女婿的请求,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这还是第一次我给她过生日。”说出这话的时候,苏平嘉感到心痛,他不知道周韵的内心会不会有些触动,毕竟她为假女儿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她的亲生女儿一辈子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头。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快点回马德里吧。”周韵胡搅蛮缠道。

苏平嘉苦涩地笑了,不再理会她,继续调鱼食。

整个下午,周韵的眼皮一直在跳,许久不发的偏头痛也发作了,陆春晓扶着她回房间,给她喂了药。

Jose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啊?”

周韵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事,我休息会就好了。”

苏南溪说:“让妈休息吧,我们出去了。”然后挽着陆春晓的手臂,拉着他出去。

她分辨不清楚,周韵是真病了,还是装病不想面对苏平嘉。

到了楼下,就看到张妈手中拿了一份快递进来。

陆春晓随口问:“是谁的快递?”

“先生的,等先生回来了我再给他。”

“给我吧。”陆春晓说。

张妈递给了陆春晓,就去厨房做事去了。

陆春晓看了看快递单,快递是从马德里发来的,而寄快递的人陆春晓也是认识的。他们已经没有再有过联系了,他有些狐疑,不知道要不要拆开来看,还是等他爸回来了再说。

苏南溪看陆春晓心思沉重的表情,问:“怎么了?”

陆春晓笑,“没事,我去把快递放到我爸书房。”

近黄昏的时候,陆威他们回来了,几乎是满载而归,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近半个天。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三个男人似乎又熟稔亲切了许多。

晚饭很丰盛,陆威开了好酒,苏梓徽要开车婉拒了,然后就是苏平嘉和陆春晓逃不掉了。

周韵因为头疼,一直安静在旁。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陆春晓去推来了一个大蛋糕,上面插满了蜡烛,家里的灯都被关了,只留烛光。

Jose笑着起身,然后拉着苏南溪的手离开坐席,苏南溪有些震惊,拉她干吗?

在陆春晓为她戴上生日帽时,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再看看蛋糕上是她和陆暄两个人的名字。

“祝南溪和陆暄生日快乐。”陆威兴高采烈地宣布,开了一个礼花筒增加气氛。

陆春晓旁若无人地从身后抱住了她,亲昵地对着她耳朵说:“你说你不过生日是因为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了,那么就让今天成为你的生日,往后的每年,我们大家都聚在一起陪你和暄暄过生日。”

“好。”原来这就是陆春晓给她准备的惊喜啊,苏南溪很喜欢呢,因为陆暄和苏南溪是同一个人啊,这个蛋糕是只属于自己的,跟Jose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贪心地想。

Jose在一旁说:“嫂子跟我一起许愿吧。”

陆春晓松开苏南溪,放她跟Jose一起许愿吹蜡烛,然后室内的灯再次耀眼地照亮了每一个人。

苏南溪的眼角还残留着眼泪,陆春晓温柔地替她拭去,“傻瓜,这就感动了啊。”说完便从身后拿出一只黑色的方形锦盒,苏南溪接过,一脸期待地问:“什么啊?”

“回房间再打开。”说完,又拿出另一只黑色锦盒送给Jose,“妹妹,生日快乐!”

Jose嘟着嘴,故意说:“我还以为哥哥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呢。”

“我可是你的小哥哥啊,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陆春晓煽情地说着。

除了陆春晓,其他人也都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给了Jose,一份给了苏南溪。

吃完晚饭后,大家还一起去院子里放烟火。

陆家的庭院两侧有两排高大的桂花树,此刻树上都被挂上了彩灯,一闪一闪的,特别美好。

苏梓徽和苏平嘉离开后,陆春晓就和苏南溪回房间去了,苏南溪最先打开了陆春晓送给她的礼物,入眼的是一条镶满红宝石的流苏项链。

“这是……”苏南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苏富比拍卖行拍卖了公爵夫人的二百五十件遗物,这件公爵夫人最喜欢的首饰也在其中,没想到几十年后,这条项链最后会辗转到自己的手中。

“My Wallis from her David 19/6/36.”

苏南溪已不知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形容自己内心的触动。

陆春晓拿出项链,帮她戴上,然后扶着她的肩膀站到落地镜前,苏南溪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缎面无袖裙,配上这条红宝石项链,更显高贵优雅。

“我觉得可能我四十岁的时候戴这条项链会更端庄。”毕竟这款项链是公爵夫人四十岁生日时,公爵送她的礼物,宝石虽然耀眼,但是在设计上有些显沉重繁琐。

“红宝石象征着爱情的永恒,那日你问我会不会像David爱Wallis一样爱你,我说会,真的不是敷衍你。”

“我相信你。”苏南溪伸手圈住陆春晓的脖子,双眼迷离地盯着他,然后献上自己的吻。

就在陆春晓热情回应着苏南溪的时候,楼下发出一声玻璃碎地的声音,陆春晓和苏南溪双双怔住,停下了动作,紧接着又是一阵比刚才更响亮的玻璃碎地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苏南溪有些不确定地问,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般的不小心碰碎杯子的声音。

陆春晓没有说话,直接冲出了房间,苏南溪跟在他身后下楼。

到达客厅,满室的葡萄酒香。

陆威居然用椅子把酒柜给砸了。苏南溪待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此时的陆威就像是森林里满身暴戾的王,他的身上散发着阴森森的恐怖气息。周韵从未见过如此的陆威,她甚至都不敢上前跟他说话,Jose站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

“你过来?”陆威开口。

“谁?”Jose不确定地问,“我吗?”

“对,就是你。”

“爸,你怎么了?你不要这么吓人。”Jose小心翼翼地上前,被陆威一把握住了手臂,陆威仿佛用上了全部的力气,Jose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被捏断了,她着急喊:“爸爸,我疼。”

这一声“爸爸”更是令陆威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直接冲上了脑门。

他的双眼发红,怒吼道:“谁是你爸爸?你爸爸到底是谁?”他说完就把Jose甩在了地上。

Jose正好摔在了玻璃渣上,痛得惊呼。

“暄暄。”陆春晓上前扶起她,一阵心疼,然后冲着陆威吼:“爸,你发什么疯?”

下一秒陆威却哭了。

“周韵,周韵,你好样的,你怎么敢?”陆威气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周韵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瞬间都冷了,她知道陆威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是苏平嘉说的吗?说了什么?她越想越觉得骇人。

见周韵沉默,陆威流着泪对陆春晓说:“儿子,你知道吗?这个陆暄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她是周韵和别的野男人生的孩子。周韵她就是个骗子,她骗我怀孕,骗我娶她进门。这个贱女人。”

陆威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是一脸错愕。

周韵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了陆威的手,目光狰狞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骗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出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骗你?”

“要证据是吗?”陆威冷笑,然后将桌上的一叠纸直接甩在了周韵的脸上,啪地一声然后散在了地上。周韵一张张捡起来,都看了一遍。

陆威继续数落:“你有胆子收买侦探,让他在我和陆暄的DNA上做手脚,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侦探的亲笔信上写着周韵如何用金钱利诱他为她作假,自己办完事后又是怎么夜不能寐,受着良心的谴责,从而决定说出真相。陆暄是周韵的亲生女儿,但却不是陆威的孩子,她与陆威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这些资料里还有陆暄跟周韵的DNA比对,以及陆暄跟陆威的DNA比对。

周韵忍不住冷笑了几声,跌坐在地上,也顾不上地上有没有碎玻璃,反正肉体上再怎么疼也感觉不到了。

哪有心里疼啊?

苏平嘉终究还是破坏掉了自己的幸福。

而她现在又能说什么呢?说该死的侦探被另一个人收买了?这是陷害,是栽赃。说这个陆暄不是真的陆暄是她找来冒充陆暄的?陆威只要问一句为什么要找人冒充就能把她给堵死。

为什么?因为苏南溪就是陆暄啊,她身体里的DNA就是周韵当年为了嫁进陆家骗陆威的证据。

这些话,她能说出口吗?不能。

Jose抢在陆春晓之前拿到了周韵手中的那几张纸,终于明白周韵是被人摆了一道。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的母亲是得白血病死的,然后她被她爸爸送到了福利院,跟周韵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而她的DNA怎么可能与周韵对上,想必这份报告拿的样本是周韵和她真正的女儿的吧。她猜测。

怎么办?这件事似乎只有周韵自己才能作主。可是她真的好想帮她说话,不为她给自己的钱,就为她这几个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

“我不是……”她的话并未说完整,因为周韵握住了她的手,她用眼神告诉她,什么都不要说。

Jose扶起了周韵。

周韵的裙摆上出现了血渍,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直视陆威。

“是,陆暄的确不是你女儿。她还很小的时候,你就怀疑她不是你的女儿,因为你觉得她跟你长得不像,我很怕你知道真相,就把陆暄丢在了马德里,然后她被福利院收养。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什么走丢什么伤心难过都是假的。最不想看到陆暄的人就是我。”

苏南溪听不下去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看到陆威用酒瓶砸了周韵的头,看到周韵痛苦地倒地,陆威对她拳脚相向。他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发泄怒火,场面已经完全失控。陆春晓好不容易拖住了陆威,让Jose把周韵带去医院处理伤口,她的额头一直在流血。

“爸,你冷静点。”陆春晓大吼。

而一边的周韵在Jose的搀扶下站在苏南溪的面前停留了片刻,她的眼睛充满怒火,在熊熊燃烧。陆威挣脱开陆春晓就要追上周韵继续打她,被陆春晓拦腰困住,陆春晓对躲在厨房的张妈喊:“叫王医生来家里。”

陆威的全身力气都用尽后,才镇定下来。陆春晓把他拉到沙发上,让司机看着他。自己则是把僵在一旁受到惊吓的苏南溪带上楼了。

苏南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麻颤抖,大概是陆春晓怕自己再看到陆威难堪的一幕,就让她先回房间了,他匆匆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关上房门之后,苏南溪的膝盖就软了,她跪在了地上,手中揣着的手机静悄悄的。

“苏梓徽,家里都乱套了。”苏南溪哽咽着哭出声来,她很害怕,牙齿都在哆嗦,好冷啊。

“稍等。”苏梓徽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冷漠,大概是怕身边的人听出什么,他把车停在一边,然后下车说话。

“你给我镇定点。”苏梓徽的声音里透着威严。

苏南溪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她心里乱如麻。

“不,我……不行。”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周韵她流血了,被陆威打的。”

她始终都无法忘记周韵在那一刻望着她的眼神,怨恨、狠毒,充满血腥,好像要把自己活活生吞了。

“你心软了吗?”苏梓徽冷冷地问。

“不,不是,我不是心软,我只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暴力血腥的场面,陆威砸了很多东西,春晓的手都被碎玻璃渣割伤了。”

“听着南溪,我现在就去接你。”

“嗯。”以她目前的情绪来看,她似乎不能待在陆春晓身边,因为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挂了电话后,苏南溪哭着走出房门,她贴着二楼的楼梯坐下来,想听听楼下的动静。

陆威在哭,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在哭。

“我想念你妈。”陆威对陆春晓说,“你妈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离开得那么早呢?”

陆春晓正专心给他处理伤口,并未接话。

苏梓徽把苏平嘉送回苏家老宅后就返回来接苏南溪,他把车子停在了陆家的别墅外,然后打电话给苏南溪,让她出来。

苏南溪擦了擦眼泪,扶着栏杆下楼,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陆春晓看到苏南溪脸色不好,“怎么了?”

“我好像发烧了。”

陆春晓伸手去摸苏南溪的额头,果然很烫,他看了看客厅情绪崩溃的陆威,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南溪,“怎么办?我现在没法送你去医院。”

苏南溪握住他的手,“我让我叔叔来带我走,他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没事的,你好好陪着爸。”

“那过两天我去接你。”

“好。”

陆春晓把苏南溪扶到外面,把她送上车,对苏梓徽说:“对不起,叔叔,南溪就麻烦你照顾两天了。等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我就去接她。”

“行,你放心吧。”

等车子离开后,陆春晓才往回走。

苏南溪一直望着他,以及他孤单的身影,心里隐隐疼着。

“你脸色很差。”

“突然发烧了。”

“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只想有张床好好睡一觉。”苏南溪觉得自己好累。

苏梓徽停车,帮她放平座位,让她躺着,她喊冷,苏梓徽就把自己的西装给她盖上。

车子开到西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两点,苏梓徽想要叫醒苏南溪,无奈她只嗯嗯答应着,却始终没有睁眼,苏梓徽只得把她抱出来坐电梯上楼。到家的时候,苏梓徽刚把灯开了,许丛就从房间里跑出来了,“我打你电话你怎么没接啊?”她的语气中带着鲜有的烦躁。

“你怎么还没睡?”苏梓徽皱眉。

在看到南溪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许丛顾不上他的转移话题,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发烧了。”苏梓徽边走边说。

“送到我房间吧,我来照顾她。”

苏梓徽没有听,抱着苏南溪径自到自己的房间了,给苏南溪盖好被子后对许丛说:“很晚了,你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许丛越发觉得不对劲。

苏梓徽随口敷衍:“陆家发生了点事,有点复杂,以后再解释给你听。”

“哦,好。”许丛生硬地应着,“我去找点药给南溪吃。”

苏梓徽跟着许丛一起出去,一把拽着许丛,严肃道:“你不能熬夜,快点睡觉,南溪我会照顾她。”

“可是……”许丛犹豫着。

苏梓徽直接打断,“别可是了,快去,听话。”他今天亦是疲惫,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苏梓徽端了热水到房间,在杯子里加了点凉水,试了试水温,才托着苏南溪半倚着她,把药塞到她嘴里,然后喂水。

“苏梓徽,我疼。”她苍白的脸上都是汗,眉头紧紧皱着,巴掌大的小脸扭曲在一起。

苏梓徽用热毛巾帮她擦脸擦手,分辨不清她到底真的是身体疼,还是心里疼。

后来,她断断续续地喊着疼,苏梓徽就这样听着,却不知道要怎么帮她缓解。到了早晨,苏南溪的烧还是没有退,她身体流的汗把衣服和床单都浸湿了。

许丛睡得并不好,干脆就跟酒店请了事假。苏梓徽一夜未睡,用手捂着脖子走出房间,看到厨房里,许丛正在煮粥。

苏梓徽走过去,坐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

“南溪好些了吗?”

“还没退烧,汗流了一夜,很不舒服的样子。”

“是吗?我待会去帮她换衣服。”

“我可以打电话让周妈来。”

“没事,我请假了。”

“许丛,有很多事我都没有办法告诉你,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那是属于别人的秘密,我不能说,你明白吗?”他知道昨天的她有些失望,因为他的沉默逃避,给了她距离感。

“谢谢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许丛会心一笑。

回到房间,苏南溪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苏梓徽把她抱到许丛的房间里,然后许丛给她换衣服,他则是换床单,然后再把苏南溪抱回去。

“是不是要挂点水?这样好的快点。”

“我打电话给医生。”苏梓徽觉得苏南溪是因为心里恐惧才生的病。

上午,苏梓徽在客厅沙发眯了一会,许丛陪着苏南溪挂水,苏南溪刚喝下一碗粥,终于有了点力气。

“把我电话给我。”苏南溪对许丛说。

她给陆春晓打了电话,电话刚通了她就不争气地流了眼泪,许丛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苏南溪嘶哑着声音问。

“妈和Jose已经回家了,在收拾行李,她们会搬出去住一段时间。我爸被我送去医院了,他这几年心脏不好,我怕有个万一。”

“嗯,他们不见面比较好。否则你爸爸又要砸东西了。”

“昨天吓到你了吧,身体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

“家里现在比较乱,佣人们在收拾,我待会要回公司,下午有重要的会议。”

“你还好吗?”苏南溪轻声问。

电话那头陆春晓沉默了会,然后说:

“我有些无法接受。南溪,我感觉自己前半生的信仰都崩塌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陆暄会不是我妹妹,我很爱她,真的很爱很爱。”

“我知道,我知道。”苏南溪强忍着情绪奔溃。

“昨晚爸跟我说他想我亲妈了,他说我妈是多么多么好的人,我努力地想要记起我儿时跟她相处的记忆,可是不行,她在我脑海中的样子只是家中那些照片里的样子,不会动,不会说话。而我和我现在的妈妈倒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她骗了我爸,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应该也恨她。是不是?”陆春晓说着说着也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没有现在的妈妈,你爸也会娶别的女人进门。”那样子所有人的命运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苏南溪在心里补充。

那晚周韵的头被陆威用酒瓶砸破缝了八针,周韵身上的青青紫紫数不清。

从陆家搬出来后,周韵带着Jose住进了陆春晓在南城的公寓。

Jose一直都很淡然地面对这样的变故,还把周韵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贪恋这份温暖,这是她25年的生命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美好,有一天她也拥有了那么好的爸爸妈妈和哥哥,这个梦,让她怎么舍得醒来。所以,对她来说,她从来就没有把这一切都当作假的。就算她一再地警告自己,你是拿钱办事的,但她也没有能够做到置身事外。

“对不起,本想好好照顾你的。”

“我还可以叫你妈妈吗?”Jose有些胆怯地问。

“当然可以。”

“妈,你有想过是谁在陷害你吗?”

“知道我的过往的也只有那个人了。”周韵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妈的女儿真的是被你抛弃在马德里的吗?”

“是。”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吗?”

周韵并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否认。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我不太了解。”她也并不想了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马德里吗?”

“暂时不会回去,我想去找找我的亲人。”

“你跟我说过,你是被你爸爸抛弃的,你还想去找到他吗?”

“不,不是,我妈妈当初是跟爸爸私奔到马德里的,所以我想找找妈妈的家人。”

“这样啊。”周韵停了停,又问:“知道去哪里找吗?”

“不知道,但是总会找到的。”Jose乐观地笑笑。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别忘记告诉我。”

“我会的。”

周韵偏头痛又发作了,她用手捂着头却不小心碰到缝针的伤口。

Jose扶着她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客厅茶几上,一台笔电,一杯咖啡。

Jose 跪在沙发前,开了笔电,打开了文档,想起母亲曾经在病床上说起的那段关于青春的故事,她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她相信,那个在中国某个地方的舅舅,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相见。

隔天,周韵被人搀扶着去医院就诊的照片被娱记拍到见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不少所谓的“知情者”跳出来爆料周韵遭遇陆威家暴,已经搬出陆家豪宅。而扶着周韵的女孩是周韵的女儿,最近刚从国外归来。据说陆威这些年没少做混账事,养小老婆,酗酒闹事,把生意做得一塌糊涂,幸得儿子成器,替他收拾烂摊子。而周韵之所以还没有和陆威离婚是因为财产问题没有谈拢。

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陆家好友爆料,周韵出轨在先,传言陆威知道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暴跳如雷,打了周韵,自己也因为心脏问题住院接受治疗,而在病房照顾他的是多年红颜知己。周韵和女儿目前住在陆春晓位于玫瑰园的公寓。

Jose本来打算瞒着周韵的,但是周韵的好友们都纷纷打来电话慰问,问东问西,其实她们哪里是真的来关心她,只是想看她笑话而已。

周韵挂了电话后觉得莫名其妙,问Jose:“怎么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了?”

“其实小区外面已经蹲守了不少记者。”Jose小声说,然后把几份报纸拿给周韵看。

周韵看了后,被气到。

那位不知名的陆家好友大概就是陆威养在外面的女人,小三就是小三,居然用红颜知己来欲盖弥彰,臭不要脸。

Jose安慰:“妈,你别生气,过段时间大家都忘记了。”

“这个圈子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遗忘,只要谁家出了事,都能成为那些贵妇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我看的很明白,我没有朋友。出了事,那些以前玩在一起的,不等着嘲笑你就不错了,哪里会真的关心你。”

“这样的生活你真的喜欢吗?你后悔过吗?”

周韵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太天真了。有些人一辈子忙忙碌碌,就为了一套房子,上班不敢请假,生病不敢看医生,好不容易存点钱了可能就被不孝顺的孩子骗走还赌债了。钱不是个好东西,它让亲人反目成仇,让爱人劳燕分飞,可是钱也确实是个好东西,有钱了,我们就能过上好的生活,没有人敢瞧不起我们,走到哪里都是VIP。我当然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不后悔,就为我爸妈生病我能拿出一大笔钱帮他们换心脏换肾。”周韵至今都庆幸,她尽到了做女儿的义务,让她父母安享晚年。

“可是现在爸爸铁了心要跟你离婚了。”

“陆威要离婚,我是不可能答应的。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伺候他们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因为一开始的错误就否定我的存在,我不服。”周韵又看了看报纸上的报道,笑了,“那个狐狸精的爆料只会让我更快地返回陆家。”

“我不懂。”

“陆威爱面子,无论是出轨、家暴,还是绿帽子,陆家都丢不起这人。丑闻会让陆氏的股票下跌,陆氏的股东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打了水漂的。”周韵笑得更加得意了,跟在陆威身边这么多年,她自己也积累了一些人脉。

几天后,陆春晓携手苏南溪参加慈善晚会的时候,遭遇了记者的围堵。

闪光灯不断,苏南溪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眼睛,手上的鸽子蛋羡煞旁人,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芊芊玉指挽着陆春晓的臂膀,一袭夜空蓝长裙漫漫,尽显优雅气质。

“陆先生,有关您父亲和继母的传闻是真的吗?他们真的要离婚了吗?”

“不是真的。”

“陆先生,有知情人爆料您妹妹不是您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恶语中伤我妹妹。”

“陆先生,您能解释一下您继母是怎么受伤的吗?”

“老年人磕磕碰碰都是在所难免的。”

“陆先生,请问您父亲最近是否身体抱恙入住医院?”

“我父亲之前因为心脏不舒服,我不放心他,就安排他入院做了检查,现在已经回家,身体并无大碍。”

“陆太太,这是您婚后第一次公开出现在陆先生身边,今晚来参加慈善晚会是不是为了帮助改善陆氏最近面临的丑闻危机?”

“据我所知,陆氏的丑闻都是不负责任的媒体记者胡乱编造的,我和我丈夫今天是为了帮助抗癌基金会筹集善款才来到这里,让我们把目光集中在今晚的慈善晚会,好吗?”

“陆太太,能否透露下苏氏集团当家人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吗?”

“据说最近网上很热门的男神大叔是您父亲?这是真的吗?”

“我父亲最近确实是在国内拍戏,你口中的男神大叔我没有关注,回家后我会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父亲。”

保安将记者拦住,苏南溪和陆春晓进入会场,没有了闪光灯,没有了记者的提问,苏南溪如释重负地嘘出一口气。

陆春晓侧头问:“累吗?”

苏南溪笑笑,“还好。”

“对不起啊,你病还没全好,我就把你拉出来‘走秀’了。”

“嗨……我是你妻子啊,我理当跟你站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最近因为我们家的事情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奶奶他们特地把你叫回去问了一堆事,你都敷衍过去了。谢谢你,南溪。”

苏南溪的思绪回到了那日中午,陆家的事情见了报,奶奶打来电话让她回家一趟。她的气力因为发烧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首先打给了苏梓徽,让他带她回家陪着一起面对家人。

就好像三堂会审一般,气氛严肃。

苏东学发话:“你最近几天都住在梓徽那边的?”

“我发烧了。”苏南溪如实答。

“你跟陆春晓吵架了?”傅佩芳不放心地问。

“没有。就是陆春晓最近照顾不过来我,就拜托叔叔照顾我了。”

傅佩芳接着问:“那你怎么不回奶奶家啊?你叔叔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照顾你?”

苏南溪和许丛同居的事情看来瞒得挺严实的,苏南溪在心里偷乐。

“就是怕你们会问我陆家的事情啊。反正陆家的事情不是报纸报道的那样,你们别信就是了。”

“无风不起浪。”傅佩芳冷哼。

苏梓徽呵呵笑着,“捕风捉影这事媒体最擅长了。”

“你别插嘴。”傅佩芳嘲他,继续说:“婚姻忠诚那是最基本的素养,你的公公婆婆一个被传养小老婆,一个被传让老公戴绿帽子,这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我和陆春晓好着呢,没受什么影响,只要三姑六婆管好自己的嘴就好。”苏南溪得意地回。

“都说儿子像爹,你就看他日后什么样子吧。”

“奶奶,你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的。我老公出轨了,对你也没好处啊。”

“你……你就嘴凶吧。”

“南溪病还没好呢,你们就别让她太累了。”苏梓徽体贴地说。

逼问到此结束,傅佩芳总结,无非就是让南溪以后多看着点老公,别跟老公公一样,在外面养野女人。提到这件事,傅佩芳还是略得意的,苏东学就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这是她管教有方的结果。

苏南溪点头附和:“是是是,奶奶,我一定多跟您学习驭夫之术。”

苏东学不乐意了,“我不出轨可不是你的功劳,这是我天生自律的原因。”

一旁沉默许久的苏平嘉懒洋洋地开口:“好了,妈,我爸的品性是家传,还真不是你调教得出来的。”

傅佩芳懒得理会他们,对苏南溪说:“既然回家了,就住在家里养病,这身子怎么老是生病呢,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要孩子啊?”

苏南溪一听到孩子头就大,索性拉着苏梓徽上楼了。

苏平嘉跟在他们后面,进到书房。

苏南溪幸灾乐祸地说:“爸,恭喜啊,听说你最近走红了,机场都有粉丝接机了。”

“苏梓徽,你坑我演电视剧我也演了,你还让我去参加真人秀,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断绝关系啊。”

“利益面前没有亲兄弟。”苏梓徽纠正。

“行啊,要参加真人秀你去参加。”

“我当然想参加了,人家电视台巴不得呢,别看你现在是有些小红了,但是在中国,认识我的人比认识你的人多多了。但是我去参加了,公司谁管啊,你管吗?行啊,你要是来我公司上班,我立刻就去参加真人秀,真人秀怎么了?人家美国总统还参加呢。”

“苏梓徽,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倒霉弟弟?”苏平嘉气急,又一次在跟苏梓徽的口舌之争中败下阵来。

苏南溪在一旁看热闹,挺喜欢他们吵吵闹闹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苏平嘉随后敛去笑容,变得特别严肃后给他们抛了一个炸弹。

“陆家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俩搞出来的?”

苏南溪和苏梓徽面面相觑,然后转头看向苏平嘉,摇头。

“还不承认?”

“哥,我们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给我装傻。”

“爸,我可是陆家的儿媳,我怎么可能会这样陷害陆家?”苏南溪一脸无辜地问。

“南溪,有太多事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你知道周韵是谁吗?”

这是苏平嘉第二次问类似的问题,苏南溪记得她上一次回他说周韵是她未来的婆婆。

显然,再说谎已经毫无意义了。

苏南溪突然抬起头,勇敢地直视苏平嘉,“八岁之前,我都叫她妈妈。”

苏平嘉的心沉甸甸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嫁给陆春晓?”

“陆春晓有哪里不好?我故意接近他、诱惑他、欺骗他,要他爱我,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嫁给了他,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他值得我付出爱。如果真的有一件事情是例外的,那就是,爸,我对陆春晓是真心的。”

“既然是真心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付陆家?如果让陆春晓知道了,他还会接受你吗?”

苏梓徽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哥,是我做的,跟南溪没有关系,她事先并不知情,那天是她的生日啊,她怎么可能会毁了那么美丽的一天。是我擅自主张,收买了侦探去陷害周韵,是我让陆家在那一晚天崩地裂。南溪受到了惊吓才会生病。”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光凭一个苏南溪,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的,能够操控媒体的只有苏梓徽。

“南溪和陆春晓领证后,她对我坦白了,她让我帮她,我答应了。”

“你们……胡闹。”

苏南溪微微闭上了眼睛,热泪盈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爸,我一定要让周韵失去她所珍视的一切。”

“她抛弃了我,她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街头,我哭着找她,我求她快回头来接我,我说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很多人都望着我,他们跟我说话,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懂,当我被坏人毒打欺负的时候,我就好恨她。周韵听到了陆威说的话,我其实也听到了。那日,他在书房问他的一个医生朋友,觉得我有没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因为陆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丧失了生育能力。而他看我,觉得我长得不像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能够在福利院找到你呢?她不是真的放任你自身自灭,而是把你交给我,可是阴差阳错的,我没能接到你,让你流浪街头。”苏平嘉懊恼地说。

“不管怎么样,母亲都不应该抛弃孩子啊。”

“如果她知道是你做的这一切,你以为她不会说出你就是真正的陆暄?到那时候,你要怎么面对陆春晓?南溪,很多时候,仇恨只会让我们过得越来越不快乐,而放下仇恨,我们才能往前看。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幸福,就该去守护他。”

“我的幸福我会一直揣在手心,不会让别人破坏。”

“其实周韵找过我,这个黑锅我替你背了。你也答应我,学着饶恕她好不好?”

“做不到。”

“其实你固执起来和周韵真的很像。”苏平嘉说。

大概每个人生命里都有自己的劫难。

最初苏平嘉为什么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周韵?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放到现在,他是不会为那样的女子着迷的,回首往事,他想大抵是当时的他少见多怪吧。

年少的苏平嘉觉得周韵抽烟的样子风情万种,穿旗袍,描细眉,染红唇,眉眼如画。那个年代,女子抽烟不多见,会抽烟的都有些离经叛道,她和男孩子称兄道弟,没有女性朋友。

而苏平嘉这个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自小见到的都是温文贤淑的大家闺秀,她们大多不谙世事,犹如百合一样纯洁无暇。而周韵是艳丽的牡丹,个性张扬,性格尖锐,言行举止有些轻佻,是他从前不曾见到的女子。他觉得她真实,因为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以恣意大哭大笑大闹,都随自己的心情而来。

他在进入大学后就被父亲勒令勤俭节约,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都得自理。认识了周韵后,她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为了她能够买喜欢的东西,他就用更多的时间打工赚钱。他偶尔想到将来有一天如果把这个姑娘带回家,母亲一定要被气死。她从不肯为自己改变,她说如果她学好了那就不是原本的她了。后来,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戒烟戒酒,素面朝天,不再穿裸露的衣服,不再流连夜场,她从一个坏学生变成了一个好学生,她也不再是她了。

苏平嘉难得有兴致地说起周韵,苏南溪和苏梓徽安静听着,最后苏梓徽总结:哥,你真的是重口味。

苏平嘉直接操起沙发靠垫砸向了苏梓徽。

苏南溪在苏家老宅安安逸逸地待了两天,她就接到了陆春晓电话,让她明天好好地打扮自己,他要带她去参加慈善晚会。

然后他们不可避免地被记者问东问西了。

而按照陆春晓方才回答记者的问题,苏南溪心里有数了,看来周韵是不可能现在就和陆威离婚的。

台上正在拍卖周韵捐献出来的油画《向日葵》,是好些年前她从一个美院学生那买的,现在那个学生名声大噪,她的画作自是大涨身价。

陆春晓最终以五百万拍得。

苏南溪想明天报纸头条大概还是陆家。

回到家后,苏南溪先去陆威的房间问候他,陆威脸消瘦了许多,精神气大不如从前。

下楼后,陆春晓拉着她到餐厅,张妈准备了夜宵,桂花开的时候她就在采集桂花瓣然后晒干了做桂花藕粉圆子,小小的芝麻圆子放在藕粉里越滚越大,撒上桂花花瓣,香气扑鼻。

苏南溪忍着烫一连吃了好几个,举手称赞。

陆春晓在一旁看着她,若有所思。

苏南溪被看得莫名其妙,忙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以后别再生病了。”

苏南溪怔了怔,这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但还是笑着答应:“好。”

“嘿……多吃点,你最近都没以前帅了。”苏南溪嘻嘻笑着,往陆春晓的碗里又舀了不少藕粉圆子。

陆春晓抿嘴笑,心里暖暖的。

那晚之后,他一个人承受了许多,压力很大,很多事都失控地在发展着。

陆威看到报纸后气得和他的红颜知己打架,摔倒在地上,差点中风。本来他可以很轻松地把周韵踢出陆家的,但是这么一搅合,他出轨的事实就会落人话柄。

Jose给他打电话,她问他记者还在蹲守,要怎么办?

撇开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陆春晓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没有什么变化,她还是那个他曾经掏心掏肺疼爱的妹妹。

他说知道了,他会处理,他关照她好好照顾妈。

最后Jose让他不要生气,有很多事的发生都是有苦衷的。

他说他明白。

周韵还是回来了,是陆春晓亲自接她回来的,陆家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那日她进门时候高傲地昂起头,睥睨众人,犹如王者归来,气势不减。她好像回到了当年,成为了苏平嘉口中爱慕的女子,没有羞耻心,张扬恣意。

家中佣人前几日还在背地里窃窃私语,那日周韵狼狈离家的样子历历在目,关于陆威和周韵这两个人到底会不会离婚,大家还都下了赌注。

苏南溪不小心听到,凑了一脚,“我压不会离婚。”

佣人们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紧张,你看我我看你的,害怕被她炒鱿鱼,毕竟私底下讨论主家的事情是不道德的。

苏南溪笑笑:“放轻松,我不会说出去的。”

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真的不会离婚吗?”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

“应该……不会。”

苏南溪看到他们似乎在失望。

周韵的欺骗让整个陆家上下的同情心都偏向了陆威那一边。

后来果真就如苏南溪所说,周韵大大方方地再次入住陆家豪宅,而先生亦没有阻止。再次感叹,这个女人果然是好本事。

不过不离婚归不离婚,周韵待在这个家里,地位终究还是变了。

首先从陆威给她安排客房说起,他们分居了,达成协议,私底下不管怎么水火不容,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作恩爱夫妻。然后是,家中佣人们已不再对她言听计从,恭恭敬敬了,大家都没有再把她当作夫人看待过,而是觉得苏南溪这样言行的大家闺秀才值得人尊敬。周韵也不恼。

苏南溪问陆春晓:“Jose不回来吗?”

陆春晓回:“她好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觉得住在外面比较自在,我也怕爸爸看到她受到刺激。”

之前陆威还叫他去调查陆暄真正的父亲是谁。陆威说周韵嫁给她之前是在南城肿瘤医院做事的,那里或许有她的同事或者朋友知道些内幕。

陆春晓觉得因为年代已久,很多人分散在天南地北,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

而且就算查到又能怎样,这些毕竟是周韵跟陆威结婚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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