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放肆的眼神，令萧银姬心头的恶心之感更甚，快要冲破喉咙，她紧咬着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曹管事在领州当这个土皇帝这么多年，难道脑子里就只有这两件事吗？”
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冷笑出声，萧银姬将手背后，指尖已经触及匕首，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她便可即刻抽出防身。
对面的男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当下愣了愣，脸色神色古怪。
“萧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看来曹管事不仅脑袋只有财色二字，就连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么简单的道理，竟也不知道。”
对付曹宝坤这样的人，你硬他便软，若想要与他合作，全然好声好气，只会被捏住喉咙。
想清楚了这一点，萧银姬不再犹豫，冷冷开口，“自己经营这么多年的成果，被陆少商一个酒宴便彻底摧毁，曹管事就没想过怎么来报这个仇，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你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虽是陆少商与林淮合谋，为的是筹措东林粮草，但陆少商不仅借机掏空鹿园大半资产，甚至还将你推出去成领州众商户眼中钉，令你日后无法在领州立足，这一点，我想曹管事，应当比我看的更清楚吧。”
陆少商确实皇商陆家的天纵英才，与经商谋略一事上无人可及。
一开始，萧银姬并没有看得清楚，她只是奇怪，一千万两相当于三分之二个鹿园的家当，即便是他看在与林淮自小的关系上，愿意倾力相助，但凭她对陆少商的认识，此人绝非做事不顾后果之辈。
相反，陆少商善留退路，永不会将自己与陆家陷于绝境。
因此，他此次的作为便太过于异常。
直到她看过大半商户手中的纸条，与他们收到的鹿园请柬后，才恍然明白过来，这陆少商行的，竟是一石三鸟之计。
从一开始以曹宝坤的名义邀领州大小商户来鹿园，便已经走下了第一步棋。
无论是抓阄也好，让曹宝坤代他第一个去拿纸条也好，为的就是将这一场胁迫式的筹粮全数推到曹宝坤的头上，好让他成为领州商户之敌，绝了他日后想在领州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个特意请来的大儒，只怕也早就被陆少商打点好了，而被曹宝坤亲手抓出的一千万两，几乎要断送整个鹿园，领州城内暗中借曹宝坤之手入股鹿园的那些富绅官吏，自然也会将这个仇怨算到曹宝坤的头上。
这样一来，他陆少商仅凭一个酒局，不仅解了林淮所求，还压垮了曹宝坤，更转走了鹿园资产。
正是看清了这一点，萧银姬才在片刻间便算定了主意，找了一个机会将纸条塞入曹宝坤之手，约他后半夜来此见面。
曹宝坤怔怔的望着眼前女子，一字一句消解开陆少商的计策，心中惊叹之余，却更为震怒怨怼。
他为陆家当牛做马将近十年，放下京都的妻儿不顾，甘愿守在领州这边境荒蛮之地为陆家商界开疆扩土，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就仅仅是一个管事头衔？
萧银姬唇边噙着笑意，娇媚的眼神望着眼前男子脸上由愤怒怨恨到无奈痛楚的神情，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气急的曹宝坤怒骂一声，伸出拳来砸在灰墙上，借此发泄心中的不甘。
生气了？
生气了就好，人只要生气，就证明他还是心有不甘，只要不甘认输，那就还有利用的机会。
萧银姬上前一步，拢了拢自己的领口，低垂着眼眸，哀婉道：“曹大哥，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在领州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了，也只有认命的份，难道你也愿同我一般，就这么认了，忍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发泄过后的曹宝坤已经转过来思绪，清冷戒备的视线一眨不眨盯着眼前貌似柔弱的女子。
可他刚刚才领教过这个柔弱女子，是如何的杀人攻心，眼波流转间便看透陆家少主与东林少帅的密谋。
“我啊，自然是想求曹大哥帮帮忙，救我出苦海呀。”
月挂中天，陆少商仍坐在桌案后，掌心握着一本账册，可视线虽停留在那里，可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狗吠，陆少商陡然回过神来，笑着边摇头边起身去窗边，伸手推开。
一个脑袋瞬间从外头已经干枯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朝着他挑眉招手。
冷风顺着窗户刮进来，只披了一件薄衫的陆少商被风激的一抖，赶忙紧了紧身上的衫子。
窗外的人瞧见他的动作，眉头一皱，随即快速翻窗而入，转身的瞬间关上窗户，确保不留一丝缝隙。
“怎么就你一个人，张衡呢？”
林淮回头的时候，陆少商已坐到了正堂的椅子上，拎着壶给两个空着的茶盏内倒上了茶水。
“我让他在外头守着，反正来过一次，路我记着呢。”
林淮依旧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茶杯猛喝一口，视线落在陆少商的身上，眉头倏地蹙起。
“在北疆还敢穿这么少，你身子本来就不好。”
“无妨，也待不了多久，最多一两日便回去了。”
陆少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账册，两手拢在暖笼上，不多时，微曲僵硬的手指才渐渐活泛起来。
“这么着急？京都有事？”
“你放心，我回去前，定然将筹回来的粮银准备好给你送去。”
“我又不是说这个！”林淮皱眉，开口反驳。
陆少商只当没有听到，继续自顾自说道：“虽然仗是打完了，可回京都的路上也不一定太平，你与林叔叔还是要多加小心。”
“放心，有小白看着呢。”林淮摆摆手，随即问道：“你说，那些商户，会在期限内把约定好的银粮准备好吗？”
“这事，可不是他们不愿意，就可以不做的。”
陆少商轻笑一声，低垂的双眸盯着暖笼里劈噼啪啦爆裂开的银炭，燃起的火光映着他苍白的面容，透出几分诡异的红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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