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人住的幸福胡同十六号一共住了三户人家。

前院住的是金家人，和早上嘴欠被钱桂霞一顿回怼的冯兰花一家。

后院原来住了一对没有孩子的老两口，两个老人先后去世后，老人的侄子便把那两间房子租了出去，现在的租户是一对年轻夫妻。

后院有单独的门可以走，因此跟前院来往不怎么密切。

冯兰花是个青年守寡的寡妇，独自一人拉扯儿子朱明长大，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家里就有一间房。

好不容易，等儿子长大了，又娶了媳妇，却接连生了两个闺女。

冯兰花一心想要金孙，对两个孙女动辄打骂，觉得都是这两个丧门星把她的孙孙给克走了，对儿媳妇也没个好脸色。

而她儿子朱明也是个不顶用的，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窝囊得不行。

冯兰花一直都对金家的日子非常眼红，虽然说不过钱桂霞，但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阴阳两句，说些闲话。

一个院里住着，金家的动静瞒不过天天盯着邻居的冯兰花。

金四海把屋里一些杂物归置出来，放在门口打算扔掉，就看见了正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冯兰花。

“哟，冯婶。”

金四海笑着招呼了一声。

“妈呀！四海！”

冯兰花盯着那人分辨了半天，才看出来是去当了知青的金四海。

“你……你这是回来探亲了？”

冯兰花快步走过来，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金四海。

“不是探亲，我回城了，以后就不走了。”

“啊？你……找到工作能回城了？”

冯兰花狐疑地问。

“不是我找到工作了，是我媳妇找到了工作，人家那边说能把我们一家的关系都给转回来。”

金四海说的轻描淡写，却听得冯兰花心中很不平静。

她刚要张嘴细细追问，就见金四海身后走出来了个漂亮的小媳妇。

那模样秀气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看起来清清瘦瘦的，没什么福气样，怕是不好生养。

“媳妇，这是咱们邻居冯婶。

婶子，这是我爱人魏涵雅。”

金四海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魏涵雅看着面前满眼都是打量和审视的马脸老太，心中不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问了一声：

“婶子好。”

“哎，好，好。四海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工作啊，还能带着男人一起返城？”

“我是被电影制片厂聘过来做编剧了。”

编剧？不懂那是啥，不过电影制片厂冯兰花倒是懂，就是拍电影的地方。

没想到四海媳妇看着娇娇弱弱的，还能拍电影，甚至还能让单位捎带着把金四海的关系也给调了回来，看样子是真有些本事。

再想想自家的儿媳妇，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干点家务都干不明白，肚子还不争气，一个接一个往外生赔钱货。

冯兰花此刻对金家的嫉妒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她清了清嗓，又继续问：

“哦，你们俩结婚多久了，也有孩子了吧。”

“有几年了，孩子今年三岁，这次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叫金果，是个小女孩。”

这下可叫冯兰花抓到了把柄，她立刻来了精神，摆足了架势，用过来人的语气对金四海夫妇说道：

“哎呀，结婚这么多年，就生了个丫头啊？怎么不趁年轻多生几个？

瞧瞧你们大嫂，那肚皮才叫争气呢。

虽然一开始好些年都不开怀，可人家一怀就怀了俩啊！还都是男孩！

要我说，这丫头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才是传后人呢！”

魏涵雅刚要开口却被金四海抢了先。

只见他依旧笑着，客气地问冯兰花：

“哎呀，冯婶说的有道理，那你们家现在就是绝后了呗？”

冯兰花的脸刷一下绿了。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绝后了？”

“不是您刚说的吗，儿子才是传后人，你们家朱明哥不就俩闺女么，这按您的逻辑就是绝后啊！

怎么，俩闺女加上，约等于一个儿子，是这么算吗？”

“我儿子……我儿子还能生呢！”

冯兰花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明显有点招架不住，吭哧半天憋出来一句这，把脸都憋红了，本来就长的马脸更显得难看。

“冯婶，你说这话就不对了。

你儿子能生，我就不能了？我比朱明哥小好几岁呢。

不过你们家那老二也七八岁了吧，怎么还没新消息啊，别不是朱明哥真不能生了吧！

天哪，冯婶，这可咋办啊！老朱家要断子绝孙了！你就是老朱家的罪人！”

金四海表情夸张，一个脏字都没用，但是已经把冯兰花气得要翻白眼了。

只有魔法能够打败魔法。

正房的钱桂霞本来正抱着孙女哄着，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动静，便抱着金果出来了。

看见金四海夫妇俩和冯老太太正站在那，钱桂霞走过来刚好听见了金四海的最后那几句话。

钱桂霞赶紧把金果耳朵捂住了。

“奶，为什么要捂住我耳朵？”

金果眨眨眼睛，乖巧问道。

“你爸说的不是好话，咱不听。”

“可是我都已经听见了呀。”

“听见啥了？”

“听见我爸说她是罪人，她家要断子绝孙了。”

金果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很乖地指着冯兰花把那话复述了一遍。

魏涵雅看女儿一脸懵懂地对冯老太补刀，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冯兰花气得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金四海，又指了指魏涵雅，接着把目光投向了钱桂霞……

行吧，她不敢。

“你们……你们当小辈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我……我跟你们说不着！”

扔下这句话，冯兰花就憋了一肚子气回屋去了。

不一会，他们家就隐约传出了冯兰花的吓骂，以及小女孩的哭声。

“这……她干嘛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魏涵雅眉头紧皱，听着那两声此起彼伏的小孩的哭声，分外揪心，说着就拎着扫帚要去他们家，被金四海拦了下来。

“哎哎，别去了媳妇，你越劝她下手越狠。”

金四海听完心里也不好受，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牵连了朱家两个小女孩。

“她就是那个性格，即便今天没跟你闹，对那俩孩子也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

我代表街道去跟她说过好几次了，没用，油盐不进。”

钱桂霞望向朱家的方向，眼神里满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