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厨房是自己单独搭在了正房边上的。
之前院里三户人家一起共用后院的厨房，但是冯兰花动不动就偷偷摸摸占便宜，盯着别人家的伙食。
钱桂霞不惯着她，吵了几次，后来索性自己找人盖了一小间厨房。
后来后院的两间房租了出去，那年轻两口子都是钢铁厂职工，一天三顿厂里都供，很少在家里开火，因此就只有冯兰花一家子常用。
钱桂霞走进厨房，就看见魏涵雅站在灶台前忙活着，金四海在一旁端了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吨吨吨地大口喝着。
钱桂霞上去就给他后背来了一巴掌：
“天天就知道傻吃，也不知道帮你媳妇忙活忙活。”
“咳咳咳……咳咳，娘，你想打死我啊！”
金四海吓了一跳，呛着了，向他娘投去幽怨的眼神。
“活该。”
钱桂霞白了他一眼。
“刚才四海帮我忙活半天了，这才歇下来。
我这都弄完了，爹娘你们先回屋去吧，我盛好了端进去。”
魏涵雅赶紧替丈夫开口解释。
金老头盯着锅里的东西，吸了吸鼻子，搓了搓手，开口问到：
“小雅，这弄得是啥啊，闻着怪香的。”
“这是锅茶，牧民人家的吃法，里面有奶有茶，还有奶豆腐、炒米和牛肉干。
我看家里还有早上剩的几个饼子，也热了热，够咱们五口吃了。”
这年头的人因为物质条件有限，就没几个不馋的，一听这里头放的东西，别说金老头，就连钱桂霞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起端吧，省得你还要来回跑几趟。”
老金头很少这么踊跃地主动要求干活，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
金家人在厨房这忙活着的时候，冯兰花正唆使孙女去讨一碗回来。
“你俩就说想跟小妹妹玩，然后一直盯着他们那锅里，问问他们在吃啥呢，香不香。”
大一点的招娣已经七岁了，知道些道理，觉得这样去不太好，一直沉默着不应话。
小一点的盼娣才五岁，听奶奶这么说，就拉着姐姐的手想往外走。
一旁默默干着手中的活的李娟听不下去了，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冯兰花说：
“妈，别让孩子去了，怎么能教孩子去和人伸手要东西吃呢。”
冯兰花眼睛一横：
“老娘做事还用你教？这没你说话的份。”
李娟被婆婆骂惯了，但是看着一旁低着头沉默的大女儿和满脸渴望吃着手指的二女儿，心里止不住地泛苦水。
当年冯兰花给朱明找媳妇，一共有三个硬件标准。
第一要求是农村的，第二要求家里兄弟姊妹多，第三要求性子好。
朱明接了他早早去世的父亲的班，是正式工人。
虽然他妈泼辣市侩不好相处，但是单看硬件条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冯兰花偏偏要找个农村的，理由是农村的姑娘能干，而且因为是农村户口嫁到城里，进门后天然就低婆家一头。
家里姊妹多，说明她妈能生养，闺女像妈，应该要错不了。
而性子好的好拿捏，这也很好理解。
媒婆按着冯兰花的要求给她找了李娟，刚结婚的时候李娟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
那会冯兰花对她还没这么恶劣，丈夫虽然沉默寡言又事事都听妈的，但是起码性子不坏，也没什么酗酒赌钱的不良嗜好，李娟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可接连生了两个闺女之后，李娟的日子越过越差。
冯兰花从睡醒就开始给她找活干，嘴里也没有一句好听话，全是埋怨和咒骂。
两个女儿也被亲奶奶嫌弃，冯兰花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动不动就打一巴掌拧一下子。
这样的家庭背景养出的两个女孩，招娣沉默不爱说话，盼娣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借着自己年纪的便利出去占便宜了。
冯兰花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不止骂儿媳骂孙女，也在骂隔壁金家一家人。
“招娣，盼娣，你们来帮妈把褥子叠了吧。”
李娟不敢跟婆婆硬犟，只好找了个活把两个闺女喊了过来。
招娣拉着妹妹走到床边，帮着李娟。
盼娣却时不时还回头往外面望，显然还惦记着闻到的那股香味。
“盼娣，别看了，妈晚上给你和姐姐煮个鸡蛋吃。”
李娟小声对女儿说道。
“可是妈，我想吃那个，我从来都没闻到过这种味。”
盼娣吸了吸鼻子，馋得不行。
“你是讨饭的吗？”
招娣忽然冷冷开口。
李娟愣了，她没想到大女儿会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盼娣了也愣住了，她明白讨饭的不是好话，也能够感受到姐姐那眼神里包含的冰冷。
“你个小兔崽子，你说谁是讨饭的？你说谁呢？”
冯兰花听到这句话猛的走了过来，照着招娣脸上就是一巴掌。
“谁想跟人讨饭，我就说谁。”
招娣梗着脖子，瘦瘦的身子挺得直直的，瞪着面前这个毫无半点慈爱之心的老婆子。
“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李娟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死丫头片子，我今天不把你打服了我就不是你奶。”
“你本来也不是！”
招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她一把就推倒了。
冯兰花一个没站稳，好巧不巧，她的腰偏偏磕在了炕沿上。
一阵剧痛袭来。
“我的腿……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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