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吻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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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艺青年夏钊钊再三认为,当初自己提出“古镇游慰劳旅行”的辉煌功绩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它成功帮助301舍最后一条女光棍实现了伟大的脱团梦,昂首挺胸迈入新生活,且以持有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认证的男朋友,拉满了其他人的仇恨条。

  对此,当事人竺笛在宿舍召开了一次迷你型全会。

  夏钊钊在会议中指出,鉴于竺笛不小心攻下的对象是法语系头号男神,而她们好死不死地住在外院宿舍楼东六,未来一年要学会自动屏蔽上下楼梯时飞来的白眼,时刻警惕宿舍大门被滴进502胶水之类的意外发生。

  竺笛表示自己与陆霭沉只是成千上万对普通情侣中的一员,请求宿舍长莫要再动手殴打自己。希望组织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钢七连”精神,继续书写301舍姐妹情深的神话。

  该会议在蒋宿舍长一句“不是所有男神都叫陆霭沉”的神来之笔中落下帷幕。

  自打和陆霭沉确立恋爱关系以来,竺笛身上隐匿数年的一种叫作粉红色少女心的介质像是被解开了封印。她明明性格外向,作风大方,没事还爱涉猎一些R18的东东,但一落到陆霭沉手里,各项指数就Low爆表。平日两人牵个手,竺笛的脑袋就加热成暖手宝;偶尔一抱她,心脏病就要发作了……  对此男朋友很惊奇,又很懊恼,自责长得太英俊,也说她:“你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以后……”

  竺笛没让他说下去,直觉“以后”后面的内容少儿不宜。

  所以面对蒋飒一天三问的——“被男神喜欢是什么感觉啊”,竺笛拾掇完训练鞋后,将运动包往桌上一摆,首次给出官方回答:“大约就是,‘把陆霭沉的女神从苏菲·玛索变成我’这样的逆袭感觉……”

  正趴在阳台护栏上和棉被一块儿晒太阳的蒋飒大喊“讨厌”——这种回答俨然一派“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的戳心风格!

  “这年头的男人吧,长得高、颜还正、性格好、又有才,重点还喜欢女人,基本上就是珍兽啊!”蒋飒掰着新做的指甲喋喋不休。

  竺笛臀部一低坐到桌子上,抱胸说:“可是,我和他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哎。”

  “他要出国?”夏钊钊从卫生间出来,站在洗手台前问。

  “不是。”

  虽然可以预见离别时的不舍和异国恋的辛苦,但关乎理想的事,竺笛不会去撼动。深知这点,但她没有放弃和他在一起。今朝瞻前顾后,来日的自己恐怕会后悔这番错过。周懿之后,她选择勇敢,何况未来的路很长,是风是雨还是晴朗的天气,只有走下去才知道。

  “那是什么?”

  竺笛摸摸下巴,表情严肃得像在开大会:“我俩吧,在‘信仰’上有分歧。”

  信……信仰?

  这两人的感情进展居然已经上升到哲学层面了吗?

  蒋飒从阳台进屋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大好,她当真地问:“别介啊,你们一个无神论者,一个基督教徒?”夏钊钊笑而不语,用一种“你太天真了”的眼光看了看蒋飒,随后才问竺笛:“怎么,你吃葱花他吃香菜?”

  “不是不是!且听我细细道来。”竺笛伸出手,边算边说,“你们看啊,英超我是阿森纳死忠,他的本命是曼联;西甲我支持的是巴萨,他拥护的是皇马;意甲我一直看尤文图斯,他偏偏是AC米兰的粉丝……”

  天要亡人,天要亡人,支持的俱乐部全不同还互为死敌怎么谈恋爱!要知道她和竺教练在世界杯期间,都曾发生过互丢瓜子壳的“家庭战役”。

  “真是信了你的邪……”蒋飒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但这段字字血泪的控诉听上去好糟心,直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一会儿,还是将心中的天平朝男方倾斜:“别这样!和学霸谈恋爱你买不了吃亏,和学霸谈恋爱你买不了上当!”

  还是夏钊钊脑子灵光,在蒋飒摆出一副传销组织洗脑现场的架势之前,“嗖”地想到什么,一拍掌:“亲爱的,我发觉陆师兄的喜好吧,跟你爹挺相投的。”

  “……”

  竺笛细一思忖,不由得大惊,作孽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所以陆霭沉才是竺教练的亲儿子咯?

  蒋飒邀请夏钊钊在宿舍中央的空地上跳起了广场舞,大方表现出满腔的幸灾乐祸。一个说着“陆师兄真是自带搞定岳父属性呢”,一个帮腔“正可谓‘因祸得福’‘曲线救国’”。

  竺笛抹了把脸,抱起运动包负气而去。

  自从正式接受院长大人授予的革命任务后,每个礼拜都有固定的时间段需要竺笛去参加训练。学校体育部的领导层似乎换过血,田径队里负责短跑项目的男老师为人不错,心态年轻,就是名字听上去会让人吓破胆。

  初次见面时对方自我介绍说他叫李匀隆,看多了《亮剑》的竺笛原地石化,半分钟后磕磕巴巴地问:“您是从独立团转业来的吗……”

  李教练脚步开得与肩同宽,双手一背,笑得十分豪迈:“以后和队里其他人一样,喊我隆兄就可以了!”

  竺笛立正鞠躬,郑重问候:“好的隆‘胸’!”

  要说当时院长大人的确夸大其词了些,其实校田径队女子项目的总体现状并没有那般险峻,只不过是跨栏这项上如今缺少种子选手罢了。老队员面临毕业退队,新晋队员水平稍欠,大体来讲就是个青黄不接的时期。两年前以最佳运动状态破纪录的成绩,其实已超越了一级标准线,虽然没有把握恢复至此,但好在竺笛爱好锻炼、坚持跑步,肢体协调和肌肉状况基本可观。

  临近几周都是隆兄给出的专项技术训练。

  跨栏是技术性极强的短跑运动,过栏动作和栏间节奏直接影响成绩。而夯实过硬的技术能力是靠成千上万次的磨炼才能获得的,在强调摆动腿练习的时候,隆兄让竺笛做了几轮示范。

  “心情好,夸一下啊。”隆兄指一指跑道尽头的女生,“她的摆动腿攻栏,大概是这几年我带过的女队员里头,最充分积极的。大家都明白这条腿的意义,废话说多了呢你们又诬陷我更年期,就再啰唆一次:孩儿们,没有积极高效的摆动腿攻栏就没有快速的栏间跑。OK?”

  为了尽快结束冷飕飕的户外练习,孩儿们纷纷用福娃一般的笑容点头称是。

  而远离操场纷扰的外语学院大楼内,传达完毕业论文选题事宜的导师宣布散会。陆霭沉在位置上收拾笔记,被后方一个关系还行的女同学拍拍肩:“陆神,有想法吗?你觉得哪方面会比较容易做啊?历史事件分析?还是文学评论?”

  “呃,《试论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社会根源》?”他信手拈来个题目,也建议道,“老实说,社会文化方面会比较不费劲,香水时装、咖啡沙龙、音乐电影。”

  甫一说完,陆霭沉自己歪头琢磨,觉得可行:“要么我就交一篇,《电影评析》好了。”

  “哈哈哈!坐等导师半夜杀进宿舍楼SM你。”

  多少有些大不敬,但他还是没忍住,凭空想象了一下年过半百的教授挥舞小皮鞭的鬼畜模样……幸而裤袋里手机振动,一条快递取件短信及时挽救了他的尊师节操。

  陆霭沉的网络低手形象虽不为外界广泛熟悉,但在宿舍里是深入人心的。

  作为内部人员的众舍友,得知陆霭沉喜获水灵灵的长腿师妹后,羡慕嫉妒恨之余,又纷纷表示大大的欣慰。他们这位连Dota都不上手的兄弟,在不依靠度娘的情况下,认真研究电子商务网站,暗搓搓掌握网购技能,几日前,成功在那云南白药官方旗舰店下了一大笔预防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品订单……  “怕她训练受伤。”

  听听,爱的力量何止大,简直伟大。

  另外还有那聊天工具,从前对陆霭沉而言一直可有可无,现如今这家伙居然开始非常上道地默默挂机。宿舍长得知他登着个等级低微的企鹅号做着龟速奋斗,扼腕直呼“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忍之下,带头倡议全宿舍进行积极募捐,人人献出一点爱心,凑足三十元巨额为同个屋檐下的好兄弟充了个会员,助陆霭沉成为全寝最有身份和地位的男人。又本着不能亏待女方的原则,将一套价值不菲的QQ秀赠予初中以后就没穿过“衣服”的竺笛。

  蒋飒点评换上那炫目华服的人像时说,所谓夫家人的爱,真够另类又窝心……竺笛也因为自己首度实现超越白富美的华贵奢靡,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2]

  今天的训练时间已差不离,从更衣室换完鞋的竺笛一边甩着手臂肌肉,一边和几位队友到体育馆整队。隆兄是个敬业的话痨,结束前都要集合再重复几句。

  竺笛站在队伍里竖耳朵,鞋尖踢在体育馆干净的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刺拉声。偶尔被隆兄冷到没边的讲话逗笑,惹得一群人闹哄哄。身边刚结识的队友小楠突然大力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师姐师姐,快看,有帅哥!”

  帅哥!

  在哪儿?

  身上的帅哥接收器哔哔哔直响,竺笛左顾右盼没见着。猛一抬头,体育馆二楼正对她的方向,传说中的帅哥站在护栏内,一袭军绿色风衣,人模人样,犹如矗立在山峦之上的一尊高塔。腰侧夹着一箱包裹,暖色灯光中他的视线向下,仿佛就在等她朝高处的自己看去。竺笛一顿好囧,赶紧把卷至膝盖的裤管褪下,把系在腰际的外套解下来套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某些地方社团里放荡不羁的女喽啰。

  小楠打量着那外形极佳的男生,好奇说:“这谁啊?戳那儿干吗呢,好一会儿了。”

  好一会儿了吗……竺笛惭愧,把脸埋下来,下巴戳在胸口:“等人吧……”

  小楠这姑娘心宽得很,拍拍自己大腿上扎实的股外侧肌,自嘲说:“到田径队等人?哈哈,如果是等女的,那他口味还挺重。”

  “……”

  帅哥同志的存在感太强烈,隆兄说的话都被竺笛当作了耳旁风。她觉得整条脖子都快低酸了,运动裤兜传出短信声,竺笛偷偷摸出来查看,就一个字:喂。

  “干吗。”

  “抬头。”

  “我不!”

  “你低着头,我怎么看你。”

  竺笛轻易败下阵来,送了他一大串省略号。

  激情演说中的隆兄似乎终于发现了自个儿上方有情况,抻长颈子向二楼张望,对体育馆内唯一的陌生面孔喊:“喂!那位同学,你有何贵干?你站那儿挺久了吧?怎么着,是不是看中我队里哪个小姑娘或者小伙子了?”

  方块队伍接连爆出各种笑声,竺笛扶住额头,被隆兄毫不知情的揶揄弄得几欲蹲下地去。陆霭沉单手撑着护栏,冰凉的材质表面拓下他恒温的掌纹,声线在空旷的体育馆上方撩开一层回音。

  “啊,是看中了,一个小姑娘。”

  晚上要带群众下馆子,补上那顿还没请的脱团饭。竺笛将那箱数量惊人的云南白药拿回宿舍,时间不多只够她擦了把身子,就匆匆出门去做东。原本都坦然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结果群众们没出息地表态很馋校内川蜀阁的香辣烤鱼和水煮牛肉,给上俩最大份的就好,竟让竺笛这样的无产阶级有机会感受了蒋飒那种钱散不出去的忧伤。

  记得上周末陆霭沉带她去会见自己的舍友和球友,前后加起来十六七人。男生的饭量大如牛,竺笛嘲笑他这下绝对要勒紧裤腰带过活了。陆霭沉不能更淡定,摸出钱夹,从里头抽出一张票据,塞进竺笛手里:“上学期承担了教育部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的其中一个项目,和其他前辈合作翻译文学作品的出版酬劳到了。”

  “……”

  “再不够,我去系主任那里接两单私活儿。”

  “……”

  家有学霸,吃穿不愁。

  竺笛抓住他的胳膊,冒着狗腿至极的星星眼:“陆总裁,请问您缺小秘吗?”

  饭点时段的川蜀阁十分热闹,店内一桌桌高谈阔论的聚餐学生,谈天说地的声音都透着一股菜肴的辛香。传菜员敲进一扇小包间的门,被乍然而起的一字呐喊震得抖了三抖。

  “爽!”

  傅方宇掏掏快聋的耳朵,从水煮牛肉的大盆里捞了一筷子豆芽菜,添进蒋飒碗里:“玩儿命吃,吃饱了,明儿才有力气去‘**’呢吧。”

  “我吃着呢,给来俩筷子肉好吗!”蒋飒因为受气,举止间的动作幅度都大了一圈,“今天晚上不吃到吐,难解我心头之恨。笛子,陆师兄,对不住啊!”

  陆霭沉笑笑,食指轻轻推动玻璃转盘,将一摞窝窝头转到蒋飒碗前:“吃。”

  他身旁的竺笛实在喜欢蒋飒这副受气包似的怂样,逼着夏钊钊把事情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且说下午蒋飒在宿舍闲着无聊,就准备玩游戏打发时间。去到公共频道遇上二十多个玩家,其中一队都是英文ID,琢磨着大概会有同胞吧,没想到一群人用韩语聊上了。聊了大半天,终于有人理睬蒋飒了,打了一串韩语招呼。

  完全不懂何意的蒋飒只好回应:Sorry,I’m not a Korean  对方:Uh,where r u from

  蒋飒:China

  系统提示:您已经被移出游戏

  “哇!你们明白当时我有多愤怒吗?要不是钊钊死活拉住我,说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踢你只因你太美’,我已经抄起马桶刷杀到朝鲜语系门口**抗议了好吗?”蒋飒把一口干的杯子重重放下,硬是将雪碧喝出了红星二锅头的气派。

  “明儿要是在你们学院门口碰上她丢人,悠着点儿,记得绕道走。”傅方宇敬向对面的老乡,接着不出所料挨了蒋飒一掌。他看了眼竺笛,继续对陆霭沉说,“还有咱这师妹,今后就是你小子的啦,可别欺负她。”

  被傅方宇这么一点睛,这顿饭的主题终于又正了回来。陆霭沉在他的啤酒瓶上碰出一击脆响,喝过酒后的目光依然清明,甚至愈加粼粼。他就在热腾腾的饭桌上,用那终于可以不加掩饰的眼神,忘情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她,说:“我哪里敢。”

  天了噜……

  竺笛蓦地扭头,用后脑勺对着陆霭沉。夏钊钊瞟见她几欲滴血的面颊,连光洁的脑门都红透了,这姿态真够绝世罕见。竺笛被闺密赤裸裸的含笑视线弄得头皮发痒,刚要私下嗔怪,夏钊钊就抢白说:“没什么,就觉得这样,挺好哒。”

  她将自己杯中的碳酸饮料换成会冒泡沫的啤酒,伸向如今会叫竺笛感到甜蜜害羞的人:“敬伯乐。”

  总觉得要说的话都在那酒里,而真心的人,一定会懂得。对夏钊钊来说,友情这东西,或许便是她曾在一个夜半三更,于竺笛的睡梦之外,躲在被窝里反复编辑的一条叮咛性质的短信。更更改改,删删减减,比写任何故事还要斟字酌句,满腹情谊,傻到眼角溢出莫名的湿渍。到头来,也不过发送出去一条毫无形容技巧、起承转合可言的白句。

  就拜托你了。

  “谢谢,师兄干杯,你随意。”

  “喔唷唷,不得了,连滴酒不沾的夏钊钊都喝了,那我岂不是要对瓶吹?”蒋飒从箱子里拎出一瓶酒,“砰”地起掉瓶盖,看上去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狂躁:“我呢,从小到大八百米就没跑过及格,体育低能儿说的就是我这种弱者吧。所以我也不懂什么足球啊,联赛啊,豪门队伍啊,能准确识别的球星也就一个贝克汉姆。但我也知道,爱球的人多半狂热,我就想说吧,以后师兄支持的球队不管是输是赢,都记得让笛子高兴一点。”

  这番话有点长,闻来却是朴实无华。陆霭沉笑着应头,听蒋飒补充后话:“反正师兄要是欺负人的话,哪怕你帅得我想红杏出墙,我也会出高额悬赏金,下江湖追杀令仇杀你的。你也知道,我是白富美,我爹是蒋董。”

  竺笛捂脸,笑得眼底一涩——其实蒋飒平日最烦旁人喊她白富美,她觉得那是在挤对她,特讨厌。夏钊钊把又斟满的酒杯凑上去:“算我一份。”

  “那也算我一份呗。”傅方宇附议。

  喂喂喂,咱们今天的主题难道不是恋爱ing,Happy,ing吗,为啥弄得跟这儿歃血为盟似的,这家餐馆叫作川蜀阁,不叫红花会啊……竺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备受“恐吓”的陆霭沉,他并不客气,一手搭上她腰际,顺势往臂弯里揽。众人面前,竺笛不好意思亲昵,悄悄挣了一下,却被那温热手掌揽得更加贴身。

  “腿软。”他唇上凑着瓶口,下巴仰起特别好看的线条,嘴角一弯,“吓的。”

  腿软搂人是几个意思,分明是手痒……

  他的风衣搭挂在椅背上,身上是一件绒质的衬衣,解了第一粒纽扣,领口微松。竺笛大鸟依人,在那微醺的身躯上嗅见了若隐若现的薄荷柠檬的香。她生平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想闭上眼睛,往他热烘烘的颈窝轻轻靠下去。倘若这四下,没有人在场。

[3]

  然而天不遂人愿,因为多日来身体不适,蒋飒盘算好的代号“JS”的“占领朝鲜语系计划”最终搁浅。

  她趁机从辅导员处骗到几张假条,躺在宿舍里当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病患。面对竺笛和夏钊钊鄙视的中指,蒋飒声情并茂地感慨:“感谢在我37.1°高烧不退之时对我不离不弃。我把所有祝愿与感动化作一句:在我成为你们生命中消逝的音符前,还能吃到你们亲手结账的饭吗?”

  “钊钊,我去训练了,记得帮我把媒介经管课那篇论文交了。”

  “写好了?居然快在我前头,难道我‘首席作业王’的宝座要拱手让人了?”

  “赶时间啦,胡写的,但愿给过。”

  “知道啦,吻别。”

  “……”蓬头垢面的蒋飒在蚊帐内鲤鱼打挺,“喂!到底有没有人听我说话!社会为何如此冷漠?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于是一连几日,陆霭沉在刻意经过朝鲜语系正门时,皆因不曾见到马桶刷女斗士蒋飒**的身姿,而感到淡淡的失落。他较为喜欢有趣的人和事,私以为生活偶尔需要一些跳脱的惊喜,却也没预料,自己会成为话题的本身。

  事情发生在毕业论文选题讨论会上。

  托导师的殷切希望,也为四年来的所学所得做个交代,陆霭沉的毕业论文最终拟定为《法国当代文学翻译原则与技巧初探》。这行内涵洋气有深度的标题打在由竺笛出手制作的PPT上,仿佛是加了一个巨大Buff,让讲台上的陆霭沉发挥得极其沉着稳定。

  德高望重的导师特别满意,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待评析时,才发现写有意见和建议内容的备课本忘记带来。想起邮箱中有份电子稿,奈何年纪大了记不住账号,机智如导师便叫陆霭沉登了自己的企鹅,从中找找他的。

  下头诸位同学翘首以待,其中以女生为主男生为辅,抱着“一睹考神企鹅风采,毕业答辩简直必过”的心情,一律盯着多媒体的投影屏幕。陆霭沉并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在仅有的一个分组里下拉滚动条,寻找导师的ID“卧梅幽闻花”……  直到——

  “Oh,mon dieu……Comment faire?”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前排有人轻呼“噢天哪怎么办”。

  那是位鹰眼般犀利的女同学,在短短几秒钟内,从反复拉过的一片灰漆漆的头像中,目击到考神给且只给某个名为“Flute”的女性头像,开了一只代表隐身可见的小眼。

  瞎了……

  结合近日坊间悄悄兴起的某些传闻,难道她一不小心证实了原本捕风捉影的秘密?要知道另外三大考神毕业后,有才有貌有人缘的陆神就成了众人膜拜的独苗。倘若这株单身独苗当真被掐走,真是临近毕业还要摧残粉丝心,为本系发展进程贡献一则亮闪闪的秘辛八卦喂……  普罗大众的好奇心是绝对不容轻视的事物,此消息在选题讨论会结束后不胫而走。以由弱渐强的传播速度,在法语系从高到低四个年级的交流圈中摩擦出窸窣动静。

  作为事件链中最神秘的一环,毫不知情的竺笛沉浸在轻松跑进15秒的测试成绩里,拖着疲累不堪却持续兴奋的身体,去往位于生活广场的校内澡堂。

  入冬后在宿舍打热水洗澡实在不够过瘾,澡堂又常常人满为患。竺笛以三年来的实战经验算出了晚上六点一刻至三刻为最佳时间段,在此期间光临澡堂,必有空位。

  这些日子因为时间上鲜少空余,和陆霭沉的1V1六级辅导也暂停,图书馆考研位物归原主,她则见缝插针地在宿舍做陆霭沉出题的试卷。老实说有点想他,这样偷偷承认着,迈进澡堂大厅的竺笛,迎面便见心头正念的人从男浴室推门而出。一手拎着一袋洗浴用品,一手捣弄着半湿的头发,三步两步地就往柜台来。

  这见了鬼似的情缘,自觉脏兮兮的竺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拿着洗浴卡敲柜台面,催促柜员赶紧给自己一把钥匙。

  大约是受浴室内氤氲水汽的影响,陆霭沉神色一愣,还钥匙的动作也慢了半拍,随后又妖孽地笑开。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浴后干净清爽的身体刚要挨近,竺笛便极为明智地一步远离。

  这怂怂的反应……

  陆霭沉旁若无人地调侃:“我见不得人?”

  “没有啊!是我见不得人……”

  拜托柜员阿姨,你能不能快点赐民女一把通往澡堂的钥匙啊?

  陆霭沉拿回自己的洗浴卡,继而瞄一眼运动后鬓发湿润的女朋友,有种鲜明的、朝气蓬勃的健康。他说:“我怎么觉得你挺见得了人的。”

  “拉倒吧,你这明明就是那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呸!此话一毕,竺笛恨不得立马咬断自己的舌根。

  陆霭沉看着她追悔莫及的脸,只说:“嗯,‘西施’。”

  嗷!要疯!

  所幸那慢吞吞的柜员终于递来了钥匙,晋升为脸红专业户的竺笛一把夺过,头也不回,旋风般卷进了右侧女浴室的大门……  水温很烫,洗起来格外过瘾,通体舒畅。竺笛在云雾缭绕的环境中,饶有兴致地听几个女生隔着洗浴间讲案件、背法条,旁征博引,逐一剖析,辩到激烈之处,大有冲进对方洗浴间面对面切磋的地步。一趟澡下来,大半个澡堂的人都被这几位法学院女战士输送了大量民法知识……  所谓Level,就是洗个澡都能泽被苍生。

  从闷热至爆炸的蒸笼里出关,迎面就是一阵凉丝丝的空气。冷热交替间,竺笛看见那位早该打道回府的人,此时正坐在靠墙的一条长凳上,颇没公德心地“占着”一只尚且无人使用的吹风机。

  竺笛见他就穿那样一件不算厚的兜帽卫衣,刚洗完澡那时自然是热,等了这么一会儿,身子恐怕也冷得差不多了。她愣了一会儿神,才拎着水桶慢慢挪到他跟前。陆霭沉一抬头便被她那身恐龙款连体睡衣惊着,搭配脸颊上烘出的两坨“高原红”,他迅速地、毫不遮掩地笑了。

  “干吗笑?”

  “想笑就笑了。”

  竺笛睨他一眼,性格使然,她好像总是将羞答答性质的表情做得凶巴巴的。直觉眼下不管陆霭沉说什么自己都会各种害臊,竺笛便拿过那只吹风机开始猛吹头。

  “我说——”

  轰——

  男朋友的话被秒速断在冲其面门直吹而来的一股热风里。

  那喧嚣强劲的风流扑得他睁不开眼睛,又觉得竺笛这堵他发言的举动实在好玩儿。他偏头,躲开这迎面袭击。

  “你干——”

  轰——

  “行了我不——”

  轰——

  吹风机变身**,真是追哪儿打哪儿。陆霭沉哭笑不得,简直是不让他说话的节奏,俊脸都要被轰平了。他只好举了白旗,在一边老老实实待着。

  入夜的世界被托付了人间绝大多数的隐秘,比如那对正默默遭到八卦的跨系情侣,此时并肩走在校园内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哪怕不交谈,安静也欢喜。

  竺笛就着路灯,反复确认陆霭沉钱夹内的一张马克笔签字,语气多少有点质疑:“这个真的是苏菲·玛索的亲笔签名?”

  “你男朋友我是那种放张假货自我意淫的人吗。”

  “真是够了……”赤裸裸的炫耀脸,竺笛捶他一记,“你从哪儿弄到梦中情人的真迹的?”

  陆霭沉拎着两人的洗浴用品,换一只手,答:“是几年前,Sophie来中国出席中法文化年的活动,老师便托了他的学生,替我拿到的。”

  “真好,要是隆胸能帮我拿到梅西签名的欧冠用球,我一定嫁给他正在读小学六年级的儿子。”竺笛听见某人极为不满地“啧”了一声,识趣地转移话题,“你说的老师,是巴黎四大毕业的、爱看喜剧的那位?”

  “嗯。”

  “他是大学老师吗?”

  “不是,年轻的时候当过翻译官,担任过不少国际会议和外事活动的同声传译。后来与我父母亲合伙开办事务所,是我的法语启蒙。”

  竺笛喜欢听他说起成长里的段落。她知道陆霭沉最崇敬的人是姥姥,也有一位恩师,在他年轻的生命里扮演着亦师亦友的重要角色。就像运动员出身的父母之于竺笛,是人生漫途中化身指引的灯塔。

  “以后可以跟着你去他家拜访吗?”竺笛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恐怕不行。”陆霭沉笑笑,笑容有一点垮,“他过世了。”

  竺笛一怔,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冻住:“对不起啊。”

  他牵起她的手,继续在前后都不见人影的小路上走,沉沉的声音不透一丝脆弱:“‘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大约是这两年来我体会最深刻的话。所以,不用道歉。”

  嗯,两年前的初春,他一度跌进德才兼备的恩师因力救五名落水儿童而不幸溺亡的噩梦里。

  在新闻媒体上亲眼见到捕尸人挟尸要价的时候,见到全心景仰的长辈被拖在寒湖里肆意摆弄的时候,年轻的陆霭沉尝到了切肤的痛苦。

  那段黑色时期是真难挨,闭上眼就是那幅残忍不堪的画面。他甚至厌过世,生活学业停滞不前。难受到几乎完成不了“依视路杯”的翻译竞赛,急得系里领导给他安排心理咨询师,让远在家乡的双亲和姥姥夜不能寐。

  ……

  “小沉,如果这次比赛拔得头筹,就拿着你的奖杯,到我家来换一顿你从小最爱吃的秘制烤肉。”

  “若再加白酒几两的话,就赛神仙了。”

  “行,顺道叫上你父亲,咱们爷仨开小灶。”

  “好,不告诉我妈。”

  ……

  后来,陆霭沉拿到了冠军荣誉,但那红炉酌酒的约定,无处可兑。

  那是让他知道梦想为何物的恩人,一生尤爱喜剧,却以如此骤然离世的方式,送了自己一出莫大的悲剧。

  如今,辗转便是两度春秋,他走出那片叫人心灰意懒的阴霾,将与老师承诺过的前路,走得坚定不移。其间也几番有感于自我的幸运——他很幸运,在自己最坏的时候,迎到了那个携来无穷正面力量,在他生命里破风出场的人。

  陆霭沉并不是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但那雨天赛道上一路跨越,勇敢奔赴的竺笛,成了他的眼福。

  他将她记了两年,渐渐分不清自己是因为这个女生,而更加偏爱那首Hoppípolla,还是因为Hoppípolla,所以忘不了她。

  现在,他将她牵在了身边。

  竺笛吸吸鼻子,夜风吹得人眼睛痛,果真最讨厌好人不得善终的故事了啊。而言谈间总带三分笑意的陆霭沉,也曾在她没能造访的岁月里,被生活割破过坚韧的皮囊。可惜自己没有夏钊钊那么有文化,换作对方,一定可以就地讲出很多很多有力的安慰来。

  她反握住陆霭沉的手,真诚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听我爷爷讲书上的故事,说‘地上死了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把活着的人的路照亮’。可能我们抬头看不见,但它一定在那里。”

  这是她力所能及的安慰。

  他听得用心,回味开来,倒让人想要将这世间的无常多舛都宽宥。

  竺笛懂得,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可尽力做一位合格的听众,然后去感激这些离殇故事,充沛了我们原本狭小的内心。“曾身陷炼狱,才更懂得慈悲”,炼狱或许谈不上,但有时痛苦和坎坷的确教会人宽宏。

  他被她抓着手,十指相扣。而她的手不如大多女生那样小巧纤柔,骨骼修长之余实显力量感。就和她本人给予陆霭沉的感觉一样,率性而苍劲,才是她骨子里蕴含的特质。

  他端详眼前细发飞扬的“恐龙妹”,点头应是。

  喃喃细语似的交谈着,仿佛在自家庭院里散步。有那么刹那,二人心有灵犀般产生了共同的念头——不如就这样一直牵手,一条道一直走。就这样畅想,就这样一百年也还是短。

  拐进宿舍区的夹道,竺笛稍显起伏的情绪已缓和不少。陆霭沉听她在耳边,自说自话似的嘀咕:“哎,还是太神奇了。本来被你看上眼就已经很神奇了,现在你告诉我你差不多暗恋了我两年,这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两条街加一个电饭锅……感觉就像我把《一路向北》中‘你站的方位’,错听成‘你正当防卫’一样神奇。”

  “……”什么电饭锅,什么正当防卫,陆霭沉不禁皱眉,“这是什么类比?”

  “呃,那……就像是平衡木上后直360°空翻过后,还能稳稳站住脚一样神奇!”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过这句听来尚且不错。他刚准备表扬她,正逢有人嗒嗒嗒迎面跑来,甫一照面,竟是系里的邻班同学。陆霭沉还未招呼,对方却已张嘴说道。

  “嘿!这么巧,怎么在这儿碰上你了还!宿舍楼底下可热闹了,你居然在这里——”那人用眼神在一旁的“不明物体”身上游走,斟酌用词,“遛恐龙呢?”

  陆霭沉隔着树丛朝东十七方向张望一眼,的确发现那头闹哄哄的:“怎么了?”

  “哈哈哈!有几个今年刚进校的小师妹在那儿轮流喊你的名字呢,我出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娇小玲珑易推倒!”

  佯装事不关己的竺笛早就闪进了树影底下,背向来人,站成一根定海神针。陆霭沉虽面对同学,话却是说给“如意金箍棒”听的:“还好,我比较喜欢没事长太高的女生。”

  那位同学又好心放送了一些现场情况,才继续跑往学府路买夜宵去了。装聋作哑的竺笛刚要伺机开溜儿,就被手疾眼快的陆霭沉抓住了睡衣后的恐龙尾巴。他当然晓得她在想什么,一语中的:“别过去。”

  “别啊,我想凑热闹……”

  “我会等她们散了再回去,所以你现在过去,也凑不到热闹。”

  意见相左,两人对着那条尾巴拔了一会儿河。竺笛没占到便宜,要挟道:“这位壮士,你要是再不撒手,我就要喊人了啊。”

  陆霭沉“嗬”地一笑,单手又绕了两圈,增大手劲,轻松加愉快道:“你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

  这台词也接得太顺溜了……

  竺笛略显气馁,撒了手,改而叉到腰上,是的没错就是有点吃醋怎么地吧:“真是烦人,你这人是不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被表白啊?”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实话交代,有男生吗?”

  “……”

  陆霭沉的这番沉默本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无语,却被竺笛误解成默认。她的嘴巴张得能放进一颗铅球:“这行情还不好?这还不受欢迎?”

  他觉得心绞痛,有必要来两粒速效救心丸,强逼着自己振作:“也对,现在像我这么受欢迎的异性恋美男子,确实不多见了。”

  “厚颜至此,令人胆颤矣。”她现下动手的话没人有异议吧?陆霭沉不以为意,竺笛猜不到他在思索什么,良久之余,他好奇道:“喔?只有胆吗,心呢。”

  “干吗,在跳啊。”

  她察觉他脸上的笑由淡转浓,还没来得及看清晰,晃眼间他已欺身至她面前,将鼻尖对鼻尖的尺度,刹在小于半指宽的微距。分享着两人鼻息间的皂香,他音色低哑:“颤了没有?”

  颤你妹啊……直接吓不跳了好吗!

  一口气哽在半胸,竺笛死活不敢喘,唯有剧烈的目眩。她稳不住身,脚跟一挪,抓尾巴的大手在主人脑部下达指令后,如约摁上了女生的后腰,制得她无法躲闪。没得到答案,他就不依不饶:“嗯?”

  那拦腰动作使得竺笛不得已微晃,二人鼻尖轻触,宛如蜻蜓点水。她如履薄冰,从气管里发出个不服软的“哼”。倔强的音节在陆霭沉心头晃荡,他忍不住拿鼻尖磨她一下,纵使有细长的睫毛掩覆,眼底那些念头仍是被她一览无遗。

  色诱……

  强行压制暗涌开来的心潮,竺笛开始拼命默背八荣八耻。

  “白天报告会上,有个同学的选题很是夺人眼球,可惜被导师婉言毙掉了。”他从近在咫尺的人脸上读出半抹好奇,便也不卖关子,“蛮有趣的,叫作《盘析法式亲吻分类与技巧》。”

  “……”她眨眨眼,装作听不懂,心却在失控般加速,“然后嘞?”

  风将她的眼睛吹成两泓潭水,亮盈盈的,不自知间流露出太多犯规般的美意。他一手拂上她的鬓边,拇指轻抚她额角处的穴位,脸上是太过于杀伤力的温柔表情:“然后从下午到现在,我一直想吻你……”

  末了俩字含混,就如午夜电台片尾处淡出的帧数。她的世界突然变得不能再小,只余唇上渡过来的那片暖与柔……  圈人进怀,他几多隐忍也失效,偏头的动作令吻意自然加深,让她既羞怯又心悸。只顾抓皱他的衣袖,万般生涩地,用嘴唇与他密密相抵。他试探着,用柔滑的舌尖舐过她闭合的唇线,在她心坎上诱出一阵奇异的痒,将亲吻中的人化成一块入口即溶的酥糖。

  吐息渐喘,连带五脏六腑都滚烫。这新鲜感分明是种难耐的折磨,却品出了甜兮兮的蜜浆味。后来他稍稍移开半寸,她也浑然未觉,只有被施了术般的飘飘然,倘若他不拥住自己,她就会飞起来。

  陆霭沉眼底炽热,见她被双颊上的绯红一衬,说不出的顺从温驯。那两片色泽红润的唇瓣,比想象中香软,看着看着,理智被无穷尽的贪婪央求。他拗不过自己,就又吻了一次。

  濒临忘我的动情叫人缺氧,他还是竭力把握分寸,以中规中矩的辗转浅尝,为彼此共有的初体验,织出极尽缱绻的温存。那怀揣绵绵恋意的拥抱,把竺笛早已紊乱失联的心稳稳套牢,星月清辉下,被他用一方细腻无伤的感情收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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